往年的七八月本是晉城的旱季,可今年卻不知怎的,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近一個月還未見天晴的跡象。王嶽翠年輕時月子沒坐好,如今被這潮濕天氣一熏,連著好幾日連地都不能下,隻能躺在炕上。
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色,她冷哼了一聲。
“媽,你咋了,哪兒不舒服嗎?”一旁候著的蘇雲英連忙湊過來。
“還能咋的。”王嶽翠被扶坐起來,枯瘦糙黃的臉上浮出幾根青筋,“永忠走前把那丫頭千叮嚀萬囑咐交到我手裏,五天還不到的時間這丫頭就跳了水庫斷了條腿,你說說這咋讓我咋跟永忠交代?”
蘇雲英明白老太太這次的病來的洶湧多半是被這事兒氣的,但清楚事情緣由的她又覺得未免有點小題大做。孩子間打打鬧鬧,哪有什麼隔夜仇,要不是老太太上趕著插上去,為她的寶貝孫子討個公道,亂指責了一通,哪兒能出這事兒呢。
桃桃那丫頭被老四平日裏慣得有點嬌氣,本來這事兒就不是她的錯,再加上被無緣無故這麼罵了一頓,肯定是心裏憋著委屈才做出這傻事的。
做兒女的也不好說些什麼,蘇雲英歎了口氣,從屋子拿了條電熱毯鋪到了院房簷底下的躺椅上,招呼道:“媽,睡了幾天了,出來通通風吧。”
屋子裏麵躺了幾天,王嶽翠早就憋的不行,聽見要出去通風,當即就緩和了臉色。
蘇雲英把老太□□置好,還沒等她給自己找個凳子坐下,就聽見老太太又衝著老四家閨女睡的老廂房陰陽怪氣的嘟囔了。
“明明就是這臭丫頭先對小澤動手,我不過說了幾句,就搞得誰好像虐待了她似的。咋的?我這做奶奶的連說都不能說了?我看這矯情的毛病肯定是老四平日裏慣出來的!”
“您就少說點吧,這事兒不全是一個人的錯,要不是小澤嘴硬用那事兒激桃桃,桃桃能主動打人嗎?”蘇雲英到底是瞧不下去老太太這重男輕女的思想,“你說老四把丫頭慣出了毛病,那你咋不說小澤還被慣得無法無天呢?”
“雲英你咋說話呢!”王嶽翠瞪大眼睛,“老蘇家就小澤一個男娃,我不疼他難道疼你家那幾個丫頭嗎?”
“丫頭咋了,丫頭就不是人嗎?媽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女人,咱就事論事,你扯我家幹嘛?”蘇雲英這輩子本就因為沒生出個兒子受了不少明裏暗裏的嘲諷,外人也就罷了,可這自己的親媽咋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呢。她當場就奔潰了,連傘都沒拿,一頭紮進了雨幕中。
“你滾了就不要再回來!”王嶽翠沒料到一向溫吞的三女兒竟然會猛地給她甩了臉色,一時間臉色非常難看。
“三姐你要去哪兒,這麼大的雨咋不拿把傘。”
蘇雲英剛出門就被撞了個趔趄,她抬頭看清是誰後,紅著眼睛道,“老四,你別管我了,快看看你閨女去吧。”
蘇永忠丈二摸不著頭腦,但因為記掛女兒,確定了蘇雲英身上沒啥傷口就點了點頭,把自己的傘塞給了她,“姐你先別哭,等我看完桃桃就去你家看你。”
王嶽翠等到開門的聲音,還以為是蘇雲英回來了,扯著嗓子道,“我當初讓你再多生幾回,你非要聽你男人話,為了保住他的村官帽,去做了什麼狗屁計劃生育,現在知道生不出兒子的痛了?晚了!你活該就是個被笑話的命!”
“媽,你咋能這麼說,你這不是明擺著用話是往三姐心窩裏戳刀嗎?!”蘇永忠本就上著心火,一聽到這話簡直就是一點就燃,“桃桃是三天前受的傷,媽,你為啥昨天才聯係我?你知不知道,這會耽擱出人命的!”
王嶽翠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腔道:“不過就是斷了條腿,你吼啥子,叫魂啊!”
蘇永忠知道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好,也覺得自己剛才口氣有點過了,深吸了幾口氣又道,“那這腿總不可能是自己斷的,總得有個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