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一雙清澈湛藍的眼眸目睹了幻境世界內發生的一切,當祂看到勇者最終什麼也沒有選擇時,終於還是長歎了一口氣。
有時候,不做選擇,其本身也是一種選擇。
對於注定好的結果而言,選擇與否已經不再重要,隻是這樣一來,那異鄉的旅者,最終還是逃脫不了宿命的掙紮。殘酷的命運開始流轉,勢必將一切都變為虛幻,似鏡花水月。
那將會是很久以後的事情,而如今的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祂抬起眼眸,視線穿過虛空,看到了一切流溯於時間長河內的事物。祂看到地網之門內秩序的守護者於襲來的混沌無休止的戰鬥,看到了虛幻夢境中灰發灰眸的巫女又重現萬年前的傳說;祂看到草原的殘酷廝殺,看到關中平原萬裏魔氣,也看到了橫亙數萬公裏的火山山脈上縱橫肆虐的深淵魔族……
最終,祂將目光定格到了遙遠的天域之外,在那裏,命運的軌跡無休止地前進,永不停息。
下一刻,祂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天域之中。藍色的水晶氤氳水流將祂包裹,溫柔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大陸,然後,祂伸出手,將這片大陸擁抱在懷中。
被神明的目光注視之處,即為神明所在之處。
而現在,神明注視的地方,是整個大陸。
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無論是正在廝殺的士兵,亦或者是畏懼苦痛的人民,他們都看到了那個偉大的存在。
覆壓著天空的萬裏烏雲不知何時被撕開,一道藍色的光芒如水流流向大陸。下個瞬間,這藍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擴散開來,以極快的速度將整個大陸包裹。沐浴在這藍色的光芒之中,所有人都感覺到內心湧現出一股莫名的安心,就好像是母親在耳畔低語,引導他們走向安詳的夢境。
天空中,無窮無盡的光芒將黑暗取而代之,在神聖的榮光下,無盡雲海中浮現出一名藍發藍眸的少女。少女麵容恬淡,溫柔的目光落到世界上,卻仿佛是在注視著此世所有的生命。從祂眼眸中,可以看到來自靈魂深處最真摯的憐憫,祂仿佛是在憐憫這個世界,又仿佛是在憐憫這個世界的生靈。
這目光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溫柔地落到了此世每一個生命身上。即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在接觸到這目光的那一瞬間,也不得不為其中包含的博愛、關懷、悲慟以及生生不息的溫柔與希望所感動。於是,在注視到這目光的時候,互相廝殺的士兵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心中恐慌的人民不再不安躁動。暴亂與戰爭在一瞬間平複,一種無形的力量讓秩序生命之間失去了爭鬥的理由。他們俯下身子,低著頭,向真正的、這個世界唯一的神明獻上自己最虔誠的祈禱。
從草原,到關中平原;從帝國北部,到萬米高空的浮空神殿,祈禱聲傳遍整個大陸。秩序生命內心對於遠古傳說的敬畏,最終借由神明之手歸來。
下一刻,這神明伸出手,掠過藍色潮水般的光芒。光芒自東向西蔓延而去。關中平原之上,萬裏魔氣逐漸褪去,其中,深淵魔族失去了瘋狂與凶暴的姿態,在秩序的力量中走向虛無。
千島之湖,鮫人族與地上生命的戰爭最終平息,唯有鮮血浸染數萬裏海域;永歌森林,狂暴的戰爭古樹停止宣泄內心的憤怒,隻餘下森林獨自低語;草原之上,日月家族的旗幟在長生天的注視下隨風飄揚;帝國北部,謀逆者心懷不甘,退兵離去,唯有先王之英靈仰望高天……
這雙手掠過聖城之外萬米的高空,掠過草原與帝國的邊界,掠過綿延千裏的大雪山群,掠過永歌森林……藍色的光芒攜帶起神聖的力量,在這力量之下,曾經反叛世界自稱神明的褻瀆之人毫無反抗能力。
最後,這雙手掠過地網之門。白衣長劍的仙人太白抱著劍孤立於鯤鵬之背,身側是早已失去力量的秩序的守護者。九重深淵的君主狂嘯著,攜帶萬裏魔氣朝地表撲去。然而,這雙手掠過之時,藍色的光芒將一切吞沒。當光芒褪去時,原本存在於前方的那一點光亮卻忽然消失,感受到的秩序世界的氣息不再,就連仙人太白他們也失去了蹤跡,不知所蹤。
地網之門內,唯有九重深淵的君主發出狂暴的怒吼,宣泄自己內心的憤怒與狂暴。
最後,這雙手掠過夢鄉時,忽地輕輕頓了頓。在肆虐的灰色洪水之中,祂緩緩伸出手指,對著洪水中央人立而起,仰天嘶吼的巨大怪物輕輕一點。頓時,那怪物的狼首、人身與蛇尾相互分離,化為三道汙穢的光芒往夢鄉四方竄去。
灰發灰眸的巫女輕哼一聲,一股無形的力量頓時將這三道光芒捕捉束縛,牢牢地鎮壓在夢鄉最底層,與無邊虛空相接壤的地帶。
隨後,那雙手才從夢鄉的灰霧之中消失。
諾婭深深注視著祂離去的方向,一會後,回過頭,輕聲說道:“看來傳說不會再重演了。”
“你我之間是如此,秩序與混沌……自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