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生死相離(2 / 2)

“四海為家,也好過被禁錮在此。”

鄭亮的拳頭在桌子上重重砸了一下,將剛剛用過的茶杯震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似乎是在預示著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

他衝到朱葛麵前,雙手扣住了他的雙肩,力道大的,幾乎能感受到手中肌肉變形。

“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將你留下?”他大聲質問道,“武功已經死了!幾個月前就死在泉城的醫院裏了!我就算放你離開,你回去連他的屍骨都找不到!”

“他是不會死的,他命硬的很,閻王都怕他!”朱葛呆愣片刻,眼中無神,緩緩說道。

鄭亮將人鬆開,很認真的看著朱葛道:“我派去打探的人前幾日回來,遇到了曾經和劉大山那支隊伍在一起的美國醫療隊,他們親口說,當時武功正在接受手術,敵軍戰機轟炸,手術隻做了一半,肚子還沒縫上,就被遺棄在醫院了。泉城醫院被炸成了廢墟,沒跑出來的,屍骨無存。”

朱葛瞪大眼睛,連連後退幾步,扶住了門框。

“不可能……怎麼可能……他不會死的,功兒是不會死的……”他的腦子裏閃過武功的臉,霸道的,歡笑的,戲謔的,受傷的……

朱葛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炸裂了,他大吼一聲衝出去,蹲在雪地裏,抱住自己的身體,不停顫抖。

“我可以代替他,我可以比他更愛你!留下來,陪著我……”鄭亮試圖上前安慰。

朱葛卻一把揮開他的手,將自己抱成一團。

“他死了,我心也死了,就算留下,也是行屍走肉罷了。”他的聲音更加沙啞,幾乎聽不見了。

鄭亮拉起朱葛,想要將他攬入懷中安慰,朱葛像是沒有情感的木偶,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

“那我不如殺了你,也好過你如此難過。”

“殺了我。”朱葛口中清晰吐出三個字。

鄭亮的手扼住了朱葛的喉嚨。

“你就為了一個土匪,如此不珍惜你的生命?”

他憤怒,他嫉妒,他甚至真的想要掏出槍來……

“我現在就殺了你,隨了你的心,讓你們在黃泉路上相逢!”

朱葛推開鄭亮,閉著眼睛,嘴角上揚,仿佛解脫一般,露出了溫潤一如曾經的笑容。

他已經加重力道的手,一下子軟了下去。

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這個男人了。

鄭亮苦笑一聲,轉身朝前院走去。

“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送你離開。”

朱葛聽聞,立即抬起了頭,鄭亮已經走遠,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喝醉了,所以才會這麼說?

他麵色平靜,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撣落身上的雪,進屋,關門,撥弄了火爐,上床,蓋好被子。

躺下的一瞬間,他的眼角終於滑落了一滴淚。

繼而,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他的臉不斷落下,流進了他的發梢中。

他拉起被子捂住了嘴,低低的嗚咽聲,從被子裏傳出。

“武功已經死了!幾個月前就死在泉城的醫院裏了!我就算放你離開,你回去連他的屍骨都找不到!”

鄭亮的話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

朱葛不斷想象著,在炮火中奄奄一息的武功,滿身是血的武功,被遺棄在手術台上的武功,越想就越害怕。

他從來沒想過,武功也是會死的,他心中的功兒,永遠都是強大的,無所不能的,就算是受了多重的傷也能很快活蹦亂跳的。

然而,這次他真的沒能逃脫。

朱葛怪自己當初沒有與他同行,若是手術時他在,一定不會將他遺棄在醫院裏,就算死在一起,也好過留功兒自己在廢墟中,他必定是死不瞑目的,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在炮火中掙紮……

朱葛淚崩了,從小到大從未如此哭過的他,完全崩潰。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從被子裏鑽出來,發現爐火已經熄滅,天快要亮了。

他起身,將被子整齊疊好,將房間收拾的像是從未有人住過的樣子,坐在凳子上,等著鄭亮放他離開。

他要回去泉城,去廢墟中找功兒的屍骨,他要親手將他埋葬。

大年初一,大雪一直沒有聽過,下了一夜,依舊勁頭十足。

兩名士兵拎著一個包裹,從外麵走進來。

“先生,我們奉命送您離開。”

朱葛起身,跟隨兩個人出了後院,穿過院落,走出了囚禁他半年之久的大院門口。

“鄭營長說,您想去哪裏,我們就送您去哪裏。”門口停著一輛車。

“勞煩二位,送我去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