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日子,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他的視線大多數時候沒離開過武功的臉,每天就是固定的擦拭紳、體,喂米湯,還有自言自語。

“已經第七天了,你為何還睡著?每一天都希望你張開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露出飛揚跋扈的樣子,我再也不攔著你去報仇,你大可現在就跳起來去找鄭亮。”

每天的例行檢查時間又到了,護士帶著醫生,邊走著邊介紹病情。

聽武功的病房護士說,為功兒做手術取出子彈的,正是這位美國來的史密斯先生。

他有著濃密的金色絡腮胡子,說著不太流利的中文,每隔兩天來病房一次。

這一次依舊是簡單看看,沒有多餘的話。

“醫生,他為什麼還不清醒?”朱葛心焦不已,眼見著武功的臉頰消瘦下去,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雖然他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但是頭部受到震蕩,昏迷是正常的。隻要細心照料,他會醒過來的。”

史密斯醫生拍著朱葛的肩膀安慰道。

這樣的話,朱葛已經聽的太多了,醫生這麼說,護士這麼說,就連偶爾其他病房的人過來串門,都會這麼說。

史密斯注意到眼前這個心煩意亂的中國人臉上的光彩瞬間黯淡,歎息一聲,出去了。

從醫學角度來說,這個病人能不能醒過來,是不可知的,隻是他不想讓家屬聽到沒有希望的結果,因為這個民族,最缺少的就是一顆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心。

朱葛站在窗前,看著外麵三三兩兩曬太陽的患者,有些已經沒了上肢,有些是被炸飛了腿,盲的,聾的,他都碰到過,他痛恨這場戰爭,隻希望某天醒來,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武功還是烏雞山的大當家的,他還是山下的教員,百姓和樂,生活富足……

他轉過頭,遠遠看著床上的武功,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被子,刺眼的光,他突然覺得武功似乎要與這光融為一體,朱葛心口一滯,快步走過去撲在武功身上,試圖用自己的紳、體,擋住那光。

“你不會死的,絕對不會,拿出你的霸道與張狂,拿出你大當家的威風,你給我醒過來!”

武功覺得自己在黑暗中追逐了很久,那個身影一直沒有停歇,潛意識裏,他知道那個人是誰,卻怎麼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他隻能不停的追著,追著,迷霧重重,頭痛難忍……

跑著跑著,前麵的人突然停住,就在武功想要看清他的臉時,那人竟然一槍打中了他的胸腔。

壓迫感瞬間從胸口傳到四肢百骸,武功拚命掙紮著,大口呼吸著,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閃過。

“額……”

一聲深長的抽氣聲,朱葛感受到了武功胸口激烈的震蕩,他抬起頭,對上一雙清明的眼睛。

“功兒!”朱葛激動的無以言表,抓著武功的肩膀,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不糊有事的,你這麼差勁,閻王都懶得收你!”

“你……”武功張開嘴,嗓音沙啞。

朱葛立即倒來一杯清水,喂他喝下。

武功一口氣喝光正杯水,才算是真正有了些意識。朱葛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手卻在武功臉上摩挲著不舍放下。

“是不是很餓,想吃點什麼?不過說好了,暫時還不能吃肉!”

“你……是誰?”武功看著眼前笑起來很好看的男人,沙啞問道。

“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逗我。”朱葛寵溺笑道。

“傷?我為什麼會受傷?你到底是誰?”武功環顧四周,大概知道自己是在醫院,他試圖起身,卻被突然襲來的頭痛強壓了回去,“啊……我的頭……”

“別亂動,讓我看看。”朱葛的歡喜瞬間被當前的情況驅散了,他按住武功,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你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我武功從不開玩笑,在我手下來之前,你最好離開這裏。”

朱葛的心被狠狠撞擊了。

他跌跌撞撞跑出去,站在門口大聲呼叫:“醫生,護士!”

很快,才離開不久的史密斯和護士們從不遠處的病房跑了過來。

朱葛頹然貼著牆壁,紳、體慢慢下滑,他不敢再進、入病房。

“你們是誰?要幹啥?放開老子!”

很快,病房裏安靜了。

朱葛起身朝裏麵看,武功已經暈過去了,史密斯正在檢查他的情況。

“他失憶了。”朱葛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忘掉了一些事情。”

比如山寨的陷落,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