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還有別的病人的藥要熬,你把這碗藥端給大當家的吧。”
朱葛一聽是要去給武功送藥,不知為什麼有些緊張。
“鐵蛋,還是我來替你熬藥,你去把藥送給大當家的吧。”他挪到旁邊一個火爐旁,蹲在地上繼續扇火。
“先生……哎,”鐵蛋將朱葛手中的蒲扇奪下,又將藥碗放到先生手上,“先生還是去喂大當家的喝藥吧。”鐵蛋學著大人說話的口氣,推著朱葛往外走。
朱葛端著藥碗,推開房門。
武功臉色蒼白,安靜的閉著眼躺在床上。突然有種錯覺,仿佛這個人會立刻停止呼吸,心裏沒由來一下抽痛。
他立在床邊,為難的看著手裏的藥碗,不知道怎麼將藥汁喂進武功嘴裏。他拿起湯匙,舀一些藥汁,放在武功嘴邊,低低說了句:“張嘴。”
但是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動靜,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朱葛發現武功的胸腔甚至沒有起伏,他慌亂將藥碗放在桌子上,耳朵貼在武功胸口,去試探他的呼吸。
床上的人似是有了感應,呻、吟一聲,慢慢睜開了眼。
武功睜眼看到床幔,第一反應是自己還活著,等他發現教書的正趴在他懷裏,又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你……你醒啦?”朱葛聽見武功發出聲音,立即坐起身,麵對武功那赤果果癡迷的看著他的眼神,整個人都不自在了,“那就……那就把藥喝了吧。”
朱葛坐到床邊,舀了一勺藥汁往武功嘴裏送。
苦澀的藥汁在口中化開,武功伸手死死抓住了朱葛的手腕。
“教書的……”沙啞、疲憊的聲音出口,武功確信了這不是夢,卻又不敢相信這不是夢。
趁機抽回手,朱葛又將藥遞過去。
又是苦的!這回武功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瞪大了眼睛,伸出雙手就要往朱葛身上撲,卻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傷,重重跌回床上。
“哎呦……他奶奶的!”武功罵罵咧咧的倒進枕頭裏,繼而咧著嘴忍著疼給了朱葛一個大笑臉,“教書的,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朱葛一見武功這樣,反而放鬆了不少,整個碗抵到武功唇邊,抬手就往嘴裏灌。
“嗚嗚……”一碗藥就這麼一口灌下去了。
“咳咳咳……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呀!”
朱葛將碗摔在桌子上,起身要走,可武功的手愣是不鬆開。
“教書的,”他突然放低了聲音,語氣中也摻了些別的東西,“我為了留著命回來見你,拿別人擋了槍子兒,他娘的這回可真是當了小人了。”
朱葛心中一凜,回頭看著有些悵然的武功,覺得自己又欠了他一次。
“這是哪兒?”見朱葛沒有了走的跡象,武功鬆了手問道。
“隆縣,鐵蛋師傅的醫館。”
“嗬,還真是巧了,”武功掀開被子,赤、裸著上身看自己的傷,“奇怪了,老子明明記得挨了那鬼一槍,怎麼沒死?”
朱葛看到武功胸前纏著的紗布,拉起棉被蓋了上去。
“多虧了你把信放在胸口的衣兜裏。”朱葛萬分慶幸自己臨將信封交給那名郭君時突然想到武功可能需要錢,便將自己口袋裏裝著的幾枚大洋都塞了進去。“喏。”
他從桌子上拿過三枚帶血的被打穿的大洋遞給武功看。
武功看著看著就笑了,笑的朱葛毛愣愣。
“你……你笑什麼?”
“你的信,老子收到了。”
“那你看懂了?”
“看懂了。”武功雖虛弱,卻也得意洋洋,“等老子養好了傷,殺了那個姓鄭的,就回烏雞山跟你種樹,再也不他娘的上戰場了。”
“種樹?”朱葛覺得武功好像誤會了什麼。
“你不說讓老子多打幾架飛機,等打完了仗就跟我拜堂成親,一塊兒上烏雞山種樹去嗎?教書的,你放心,等我把那姓鄭的扒皮抽筋,就帶著你,帶著鐵蛋,獸醫,回山上去,咱們再重立山頭,再也不打仗了,你說怎麼樣?”
武功氣喘籲籲說完一大段話,隻見朱葛臉色又紅轉白,然後抓起桌子上的碗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了。
“是害羞了還是怎麼的?”武功捂著心口尋思,“他娘的,還真疼。”
朱葛氣呼呼回到廚房,鐵蛋已經出去了,他將碗洗了,坐在爐子邊兒的小凳子上,用燒火棍杵著爐子裏的炭火。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白白畫了那麼幾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