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鄭亮打下烏雞山,朱葛就在鎮上保安隊的馬廄裏看到了雲雀,它當時估計是被炮火嚇驚了,有人靠近就拚命掙紮,直到朱葛發現他後,又是安撫,又是照料,總算是讓它又恢複了原來的霸氣樣子。
朱葛坐在雲雀背上,望著白雪皚皚的群山,想著以前是不是武功也這樣騎著雲雀進山打獵。如果武功沒死,這冰天雪地他能去哪裏呢?朱葛不禁惆悵萬千。鄭亮一直覺得朱葛有心事,可每次問,卻又問不出所以然,隻當是還糾結烏雞山山賊之事。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殺鬼子的山賊。”
“啊?哦,”朱葛回過神,看著一臉擔心的鄭亮,無奈的笑了笑,“我知道。”
鄭亮再說什麼,朱葛不再搭話,隻是適時嗯、啊的應一聲,不失禮貌。
其實他心裏在發慌,莫名其妙的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他把這感覺歸類於一會兒要殺死小動物的不忍之心。他決定上了山就隻到墳前祭拜,不去打獵。
烏雞山因為那場戰爭,進山的路變得坑坑窪窪,實在不好走,山下的鎮民也都因懼怕山裏埋著的百十來個冤魂,從來不敢進山來。
鄭亮和朱葛牽著馬,艱難的走到了山上。
滿院子的雪,掩蓋了這裏曾經的一切。
“其實等咱們老了,可以來這裏隱居的。”鄭亮看著朱葛道。
“隱居是不錯,可遠離塵囂,歸隱山林,是要有相愛之人才會覺得安逸。”
“咱們倆一起隱居不好嗎?”鄭亮的聲調有些抖,朱葛的腦袋裏像是有個鍾,突然敲了一下。他回頭看鄭亮,對方毫不掩飾的神情讓他想起了曾經在青磚白瓦的胡同裏對他表白時武功的樣子。
“咳,”朱葛回頭看了看隨行的幾個偽軍,“你先帶著他們上山吧,我想在前院多呆一會兒。”
“好,我不會走遠,一會兒你從後麵上來。”鄭亮悻悻離去。
朱葛看著離去的鄭亮,心中糾結,他希望自己剛剛隻是錯覺,隻是身處烏雞山想起武功才會產生的莫須有的錯覺。
朱葛牽著雲雀在院子裏轉悠,他希望能看到些有人來過的痕跡,至少能證明烏雞山還有人活著,他想幫助他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雲雀有些不安,朱葛輕輕撫摸著它的額頭。
“如果他還活著,我就放你去找他。”
雲雀停住腳步,前腿不停的刨地。
“怎麼了?”朱葛抬頭,才發現不知不覺走到了武功的臥房門口,“你還能感受到他,看來的確是一匹良駒,隻可惜了跟著在下,不能發揮你的本領。”
雲雀像是聽懂了朱葛的話,低頭噴了個響鼻,呲著嘴開始低聲叫喚。
“雲雀!”朱葛有些吃力的拽著韁繩,“咱們還是走吧。”
他想拉著雲雀去後山,可無論怎麼也拉不動,朱葛突然心中一震,難道……
他放開雲雀,轉身推開武功房門。
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變化。
朱葛失望的想離開,卻在轉身的一刹那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他明明記得後來上山看到床上還有帶著血跡的床單,可現在……床上的被褥都沒有了。
朱葛心裏像是在打鼓,他快速走到衣櫃旁,顫抖著拉開了櫃子。
沒有棉衣!裏麵被翻得亂七八糟。
是鎮民上山來偷東西了?可據他所知,一直以來,鄭亮都派人在山下守著,所以……難道他真的沒死?
朱葛激動地跑到門外,他要去後山看看,如果武功果真沒死,返回來的話,一定會去後山墳地祭奠,總會留下痕跡。
出來卻發現雲雀不見了。
朱葛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鬼使神差的轉了方向,順著雲雀留在雪地裏的腳印,跟著往前山的山隘裏去。
偶爾,朱葛能聽到後山傳來鄭亮他們開槍打獵的聲音和馬蹄淩亂追逐獵物的聲音,越往前走,後山的聲音就越小,最後終於聽不見了。
但是他沒有停步,他跟著雲雀的腳印,艱難的在沒過腳背的雪裏前行,幾次跌倒,摔得他頭暈眼花。
如果是真的,武功還活著,他要當麵道歉,就算武功要殺了他,他也不會反抗,因為他欠了他一百多條人命。
朱葛拍掉身上的雪,繼續往前走。
他在山上也算久,可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經年形成的大片像原始森林一樣的樹林,生在山坳裏,厚厚的落葉踩在腳下,像是踩棉花,有些地方生著藤蔓,幹枯的藤條蔓延了一大片地方。
雲雀的腳印在一片蔓延了滿地藤條的地方突然變得淩亂了,朱葛斷定它是在這裏迷失了方向,可周圍卻沒有了其他印記,雲雀就像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