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單身公害?嗬嗬……”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總得往前看,總會遇到對的人的,是嗎?”王陸洋輕輕拍著林梓雨的頭,他知道,說是這麼說,卻無法安排眼前這個個性倔強的女人的心思。
“嗯。我們回去吧。”林梓雨轉身離開,生命於她而言,總是顯得那麼漫長而脆弱。她不想再勉強自己的感情,陳翔很好,也許蘇曾也很好。可是,她還是不想再勉強自己的感情,如果,她的生命裏不曾有過那個對的人。
久違的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簾,喚醒徹夜未眠的林梓雨的靈魂。小小蘇總是那麼乖,不吵不鬧,隻有在表達需求的時候才會哭幾聲。看著父母帶著小小蘇欣慰的樣子,梓雨總算是安了心。她忽然決定,要去一個地方,去看看那裏的人物和風景,去幻想一些未曾有過的回憶。然後,淡掉一些無法背棄的憂傷。是啊!人,總得向前看。原諒誰,也放過自己。
看著林梓雨再次整理自己的行裝,母親抱著小小蘇,靜靜站在林梓雨的房間門口,靜靜的看著。她無心阻攔,卻又不能安然放心。
“媽,我沒事,您放心。我隻是突然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放鬆一下心情。你說,我回來開一家小店,好不好?這樣,就可以一直陪在你們和小小蘇的身邊了。”林梓雨一邊收拾著簡單的行李,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跟母親聊著天。
“梓雨啊!你跟夏謙說,小小蘇是你的孩子?”
“媽,反正,我跟他也不可能了,您就別再操這份心了。我一直在想,人活一輩子,圖個什麼呢?我曾經想過,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說是為了你們也好,說是我自己的選擇也好,可是,注定是錯了。我想,除了愛情和婚姻,應該還有很多值得我去做去追求的事情吧?雖然,在我身上,有著那麼多那麼多的遺憾,但我已經不後悔了。人的一生,總是要經曆一些風風雨雨的,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那是命,我接受,但不代表我林梓雨就這麼認了。”
“路上注意安全。盡量早點回來。”除此之外,母親沒有再多說什麼。她了解自己女兒的個性,多說無益。雖然,很少會和林梓雨有這樣的溝通。可是,這女兒曾經也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現在,是整個世界裏的支柱。作為母親,無論什麼時候,都願意那一切去換取林梓雨一生的幸福。
林梓雨站在候車大廳裏,抬頭認真地看著車次表。她認真地找尋著曾經在楊翌帆的身份證上看到的那個地名,也曾聽楊翌帆說起過,每天的大概這個時候,都有一趟從這座城市經過,通往他家鄉的列車。是的,楊翌帆的家鄉,他成長的那個地方。據說,是個小城,愜意得很。
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林梓雨的方向感並不好,她甚至時常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除了知道,每天的太陽是東升西落之外,能分辨的就是左邊和右邊了。奇怪的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是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就好像楊翌帆會在那裏等她一樣,他和他的記憶。
林梓雨順利坐上了火車,隻有硬座,她又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出門的那次經曆。很難得,林梓雨笑了。車廂裏很空,有很多空閑的座位,看來,現在出行真是淡季中的淡季。她將自己的行李擺放在身邊的空座上,這樣,也許就能避免陌生人在她身邊擾亂她自個兒的安寧。
雖然,昨晚一整夜失眠,此時,她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她想七七,想蘇琴,想陳翔,想蘇曾,想於穎和王陸洋的結局會是怎樣……最終,她還是想楊翌帆。“親愛的,我來了,你會來接我麼?傻!你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呀!就這麼一直一直,住在我心裏,從沒有離開過。我們從認識到現在,有一年零兩個月?還是三個月來著?是因為你的不辭而別,才讓我對這份感覺這樣留戀麼?”
林梓雨一個人在心裏自問自答起來。終於等到汽笛聲長鳴,列車即將出發,通往那座素未謀麵,就已經在林梓雨心底紮根的小城。窗外的人和景逐漸開始緩緩的平穩的向後移動,林梓雨的心跟著輕舞飛揚起來。列車上的廣播裏飄出悠揚的民族風情音樂,若是這個時候,能有這樣一個堅實的肩膀依偎,定然又是一場唯美浪漫的回想。
不知什麼時候,音樂靜止了,林梓雨伏在簡易的餐桌上有些昏沉,意識卻依然清晰得很。她能感覺,身邊不乏有依稀過往的人群。接著,林梓雨從餐桌的下麵看到一雙運動鞋在她對麵的空位坐下來。鞋子的側邊,一對大大的黑色的對勾格外耀眼。林梓雨繼續保持這樣的姿勢,她不想看著一張張陌生而尷尬的臉裝腔作勢。她想,若是楊翌帆穿上這雙鞋,一定比眼前的這個人帥氣許多。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梓雨動了動疲乏的身體,她側過臉,看著窗外的天,發著呆。“美女,去哪?一個人麼?”林梓雨極其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可是,不到數秒鍾的時間,她便被這似曾熟悉的聲線模糊了視線。
林梓雨慢慢地抬起頭,直視著眼前這位運動鞋的主人,徹底石化了。是幻覺嗎?還是自己在夢遊?她默默將一隻手轉移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後恨恨捏了自己一把,清晰地痛著。一時哭,一時,便又笑了。不是夢,也不是幻覺,眼前的這個男子,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嗎?是楊翌帆嗎!
“美女,你怎麼了?見到我讓你很難過嗎?”那個極度酷似楊翌帆的男生莫名其妙地看著林梓雨,一臉的疑惑。看樣子,他似乎根本就不認識林梓雨。莫非,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這人將右手的食指放在沉思了片刻,又繼續說:“我們認識嗎?可能,這是很老套的搭訕方式,可是,我確實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哎!”
林梓雨暗自用力深呼吸了一口,堅持著最美的笑容。“是嗎?你一個人嗎?這是準備到哪兒去?”林梓雨謹慎地和他對這話,她覺得這事怎麼看都有些靈異。憑她對楊翌帆的了解,他不應該是喜歡這麼故弄玄虛的人。若真的是楊翌帆,他應該會首先給林梓雨來個久別重逢的擁吻,絲毫不會估計任何狀況。
“嗯……回家,找親人……”林梓雨驚訝地看著眼前這酷似楊翌帆的男子,一顆心高高懸起,莫不是碰上他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了吧!男子有些神色憂慮的望向車窗外,看上去,他心裏很沒有底。
“其實……我也是想去找人,可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不如,我們一起結個伴吧?聽說,那裏的風景很怡人呢!”林梓雨甜甜地笑著。“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嗯……你就叫我若海吧。”
“若海……”這個名字讓林梓雨恍然之間有些失落。她多希望這一切真的隻是楊翌帆在跟自己的一場惡作劇啊!同時,她也極其好奇,這個叫若海的,一定跟楊翌帆之間有著不簡單關係。林梓雨暫時還不想說破,她勒令自己必須必的要按捺住心情,直到揭開最後的謎底。
看著眼前的男子,林梓雨意外走了神。天知道,她有多懷念這張臉。此時,她卻要配合這場素不相識的邂逅。林梓雨想一刻不離地看著這張臉,卻還要裝著平淡無奇的不經意。
“對了,美女,怎麼稱呼你呀?你確定我們不認識?”
“嗯?怎麼這麼說?”林梓雨看著若海,卻不太想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和楊翌帆實在是太像了,她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叫林梓雨,怎麼習慣聽他那樣陌生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總感覺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啊!一點也不像第一次見麵的感覺,似乎,你有話想對我說。或許,是我有錯覺吧!但是,我更希望這不是一種錯覺。”若海看著林梓雨,那眼神正如當時楊翌帆看她的眼神一樣,像是要將她徹底吞噬。
“你個性挺開朗的呀!”林梓雨用手撫弄著額前的發絲,盡力避免著這樣四目相接的衝突,試圖岔開話題。
“是嗎?天性使然吧!其實,不怕告訴你,現在的我,還真有些自卑。”
“什麼?自卑?”林梓雨格外驚訝地看著若海逐漸低垂的臉。
“我還處在間歇性失憶的階段,太多從前的記憶,現在是找不回來了。”
“什麼?”林梓雨隻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陣陣發顫,她太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太想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她一直在找尋,期望再度見到的那個人。
“一年多以前的那場高鐵追尾事故,你應該聽說過吧?”林梓雨一個勁的點頭,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每一個字。“當時,我就在那節被撞最嚴重的車廂裏,估計,當時四五百人的車廂,幸存下來的也不到三四十人吧,不足十分之一,懂嗎?這還都是我清醒之後才聽說的。”
“清醒之後?”林梓雨確認著她認為最關鍵的詞彙。
“是的。我整整昏迷了一百多天,也算是在鬼門關裏頭轉悠了一圈的人,最終,閻王老子沒收,嗬嗬……我全身大大小小三十多處骨折,腦部嚴重震蕩,一直躺在重症監護室。直到兩個月前,才算是差不多徹底康複了。”
“腦部震蕩?腦部震蕩……”聽完這段話的林梓雨已經隻是潛意識下機械地重複著這樣的話。她在心裏瘋狂地翻騰著這個自稱為若海的人講述的話,反反複複推敲著。其實,根本用不著怎麼推敲,隻不過是一切來得太突然,忽然將林梓雨拉入了混亂思緒的萬丈深淵裏。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當時的楊翌帆在遭遇那場意外後幸存了下來,隻不過,他現在失憶了,他的記憶中已經沒有或者說幾乎沒有林梓雨這個概念了。林梓雨直直地看著自稱若海的楊翌帆,滿心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嗬嗬……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編瞎話啊?所以說,其實若海並不是我的本名,隻不過,我把從前的自己弄丟了。既然,我們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不如同行吧?反正你不也是去旅遊散心的嗎?正好結個伴。”
“如果,我說我們之前是認識的,而且還是……是很好的朋友,你相信嗎?”林梓雨緊緊揪住自己狂亂跳動的心,小心翼翼地問。
“啊?真的嗎?”若海擺出一張質疑的臉,很快又興奮著滿懷期待地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了!你快告訴我,我是誰?我們之間,是什麼程度的好朋友?”
林梓雨張著嘴,半天沒有回答上一句話來,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一幕幕曾經的甜蜜與美好。可是,麵對著這顆失憶的心,她卻隻能迅速讓自己冷卻下來。怎麼說呢?再告訴他自己是個離異的女人,無法生育,現在又養著一個孩子?這聽起來,不會像是一個天大的謊言嗎?一切都是這麼戲劇性的情節,卻真實地發生在林梓雨的身上。
既然,曾經相愛的人已經散失了相愛過的記憶,那麼,何必再去勉強著回到那樣糾結的相愛中?可是,為什麼上天還要安排他們再次相遇?還要再次喚醒這個男人對這個早已經算是錯過的女人那一絲殘留的特別感覺呢?
“沒有了。我開玩笑的。”林梓雨強顏著歡笑地硬生生把自己那些呼之欲出的真言塞了回去。“不知道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可能,失憶了也會是一件好事。可以忘掉很多不開心的事。”林梓雨有多希望,失憶的那個人是自己。或許,那樣的話,還有可能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可是,對於她來說,即便是失憶了,依然有太多的事情已經注定無法變更,比如說,作為一個女人生孩子的權利。
“嗬嗬……嚇我一跳!看不出你這麼幽默哈!你確定失憶很可能會是一件好事嗎?忘掉不開心的同時,不也忘掉了很多開心的事嗎?正因為有不開心,才讓我們特別珍惜開心的時光啊!也正因為有那些記憶,我們才會有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啊……我這麼說,是不是顯得太正式了?”
“沒有,你說得很對。”可是,在林梓雨的心上,那些累積的傷口卻仍然很痛。或許,楊翌帆的心態一直都比她好,即使,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模一樣的他。
“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已經經曆過一次重生的人,對人生的含義看得更開了吧。不過,我是間歇性失憶哦!說不定……說不定哪個瞬間就能突然想起些什麼,醫生是這麼跟我說的,所以也建議我去找找自己的家鄉,見一些或許從前熟悉的人和事物,對記憶的恢複都有所幫助的。”
“是嗎?”林梓雨無法自控地掠過一絲竊喜,畢竟,她沒有辦法徹底說服自己去坦然接受楊翌帆忘掉她的事實。
“嗯!如果讓我記起來我們之前確實是認識的,我告訴你!你就死定了!”若海這一副故作猥褻的表情,再度讓林梓雨確定,沒錯,他就是楊翌帆!“對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難道你想讓我一直喊你‘美女’喊到你吐為止麼?”
“好吧。我叫林……雨。”林梓雨在說出自己的姓氏以後,突然下意識地略去了名字裏的一個字,然後,靜靜地觀察著對麵的反應。
“林雨?林雨……”自稱若海的楊翌帆細細默念著這個名字,皺著眉頭努力回想了片刻,“這個名字……”
“怎麼?”林梓雨猜想,莫不是他真的能覺察出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對勁吧!
“沒有,這個名字蠻好聽的!嗬嗬……”若海展露出一臉陽光的笑容,仿佛把整個冬天都點亮了。這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同時都望向車窗外掠過的風景。兩個人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也不說,也不顯尷尬,就是這種感覺。是啊,沒有什麼事是比活著更好的事了。
列車依然平穩地行駛在軌道上,天色漸漸暗下來,車窗的玻璃上,淺淺映出兩張平靜安寧的麵容。林梓雨看著對麵的那張臉,她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同樣也在看著自己。如果,時間停滯在這一刻,那樣的永遠又算得了什麼?
“我想去麗江!”對方突然放出的一句話,讓林梓雨不禁為之一振。
“麗江?”
“是的。”
“為什麼?”林梓雨轉過頭。
“不知道。”若海低頭沉思了片刻。“好像是有一個像這樣的約定一樣,一直想去,卻又不想一個人去。你想去嗎?”若海抬起頭,看著林梓雨,等待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