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我確實也是個極其敏感的人……你們現在是在一家公司上班對吧?”夏謙將車停在路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輕輕彈動著。“這樣吧!你辭職。”
梓雨驚詫地望著身邊的夏謙,她向來沒有覺得這個人和自己多麼熟悉,卻也不至於像這樣一般陌生。辭職?這個字眼完全如同宇宙間一顆脫軌的隕石重重落在梓雨的眼前,並且砸了個大坑,砸得方圓百裏的地域都在顫抖。
“您沒事吧?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你讓我辭職?你怎麼不辭職啊?”這是梓雨第一次對夏謙動用這樣的口氣。
“哼哼……我辭什麼職啊?”夏謙倒覺得梓雨的反問很可笑。
“哈!那你讓我辭什麼職啊!”梓雨的話落音,氣氛徹底僵持,兩個原本不熱乎的人冷卻在各自的空間裏。
“好吧!你想怎麼辦?”梓雨不想繼續內心糾結,隻希望問出夏謙心裏對這段感情的最終判決。夏謙無語,梓雨繼續說:“這樣吧。用幾天時間,我們各自冷靜一下,你也認真考慮一下,我們到底適不適合,要不結束,要不……結婚。”是的,要不結婚,否則,夜長夢多。
“結婚?也不用這麼極端吧?我們彼此也不是很了解,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夏謙沒有想到,梓雨會在這個時候,這麼幹脆利落地把分手和結合擺在一起,不是一,就是二。
“極端嗎?不結婚就是遲早要分的,既然要分,就不如趕早。你自己考慮吧,我累了,先回家了。”梓雨決絕果斷地下了車,她心裏沒底。這是自己在變相提出分手嗎?心裏想著父母那些欣慰自豪的表情,她竟然哭了。她有點討厭自己,沒有親手掌控命運的能力。可是,她似乎早已經開始跟現實妥協,任性那麼些年,現實給予什麼,她便接受什麼。
梓雨隻身走在涼風習習的路上,用手輕輕抹開眼角不爭氣的水霧。夏謙開著車,從她身後追來,停在梓雨的前方,攔住了她的去路。梓雨轉回身,努力不讓夏謙看到自己的狼狽,這是她第一次顯得沒那麼驕傲。夏謙拉住梓雨,他以為,她在為他哭。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這樣啊!”夏謙看著梨花帶雨的絕美容顏,一下子慌了神。梓雨搖搖頭,擠出一絲微笑。然後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那幢心底被封印的樓前。她的心再一次沉入穀底,深深感覺到,崩潰而出的情緒,自己曾經是那樣義無反顧地深愛過,可是為什麼那個人不要呢?
梓雨偷偷透過那熟悉的窗台,那裏麵的人早已經物非人非了吧?“杜雲皓!你這個混蛋!你TM現在在哪裏?!”梓雨狠狠咬著自己粉嫩的紅唇,眼看就要滲出血來,在心底狠狠地肆無忌憚地罵道。
“梓雨……梓雨……”夏謙輕輕喊著梓雨的名字,將她摟入懷中。梓雨沒有掙紮,她和自己的心敷衍地堅強並僵持著,聽之任之全由眼前這個男人擺布著。“梓雨,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或許,相處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慢慢開始在乎你了,這一點,連我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察覺。別這樣,行嗎?你知道,男人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
梓雨扯過夏謙的一隻手,將自己的眼淚鼻涕一把抹在了他衣袖上,一副倔強的表情掛在了臉上。夏謙一時間哭笑不得,即刻拉著梓雨回到了車上。
“我不是舍不得這份工作,而是我現在不能沒有工作。你知道的,我們家的房貸都沒有還清,不可能光靠著我爸媽的那點養老的錢……”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既然,我們在一起了,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夏謙這一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話,讓梓雨在那一場風雨飄搖的歲月裏感性地盲目迷亂了。
下一刻,夏謙拉梓雨上了車,夏謙將安全帶綁好,一腳踏上油門,車子掉頭便飛奔上了寬廣的公路。目視著車窗兩邊流光溢彩的霓虹曲折地向無窮無盡的後方蔓延。梓雨,淩亂起來。
“這是……要去哪兒?”梓雨謹慎地緊緊靠在副駕駛坐的椅背上,努力收緊速度帶來的緊張心跳,她小心翼翼地問著夏謙。她不願意,又一個不經意間,跟這個此時唯一還可以名正言順倚靠的肩膀再一次陷入冰窖。
很快,車在一家旅館前停下來。夏謙,將車停到一邊,然後便示意梓雨下車,還沒等梓雨緩過神來,她已經被夏謙拉著走向了酒店的大門。
“等等!!”梓雨恍然大悟。“不行!”聽到梓雨的拒絕,對此時熱情高漲的夏謙來說,無疑是一種冷遇似的挑釁。他眉頭緊蹙地看著梓雨,沒有強行拉著她往前,也沒有絲毫放手的懈怠。梓雨的手腕還緊緊地被夏謙抓住,她擺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那個……我現在穿的可是一身睡衣啊!這樣進去,不好吧……這事兒,有些丟人……”
夏謙看著梓雨這身著裝,起初他也覺得穿著睡衣來跟自己見麵的女子,這數著是頭一個,確實有些別扭。可是,這會兒再看,又覺得別樣一番韻味來。莫不是,一開始就預示著該衝這地方來?“不就是穿個睡衣嗎?現在不滿大街都是穿著睡衣遊蕩的。”夏謙不以為然。
“可那都是些神馬級別的人物啊?我林梓雨怎麼說也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怎麼可以穿成這樣到這地方來?你之前也說就幾句話,把我急匆匆叫下樓……”梓雨小聲地埋怨著,心裏卻沒想到夏謙會突然帶自己來這樣的地方,而且,來這裏也一般隻有一個目的,一件事。
一個男人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通常梓雨不知道該是怎樣的心情去應對。但是,身為一個女人,如果男人對你連這點想法都沒有,才是最可悲的。而麵對夏謙,真到那一步,梓雨卻不知道該接受,還是拒絕。
接受?她不敢確定她和他有沒有以後,甚至都不能感覺彼此之間有任何曖昧情愫,他又會不會認為她林梓雨是一個隨便的女子?拒絕。可是,她本身卻已非完璧,既然能接受其他的男子,為什麼此時又不能接受現任男友身份的夏謙呢?所以,最好,是在一切還足夠來得及之前,改變它的戲路。
突然,夏謙鬆開了梓雨的手,坐到了一邊的台階上,點起一根煙抽起來。他顯得有些焦慮,沒有打算去開房間,也沒看出半點要走的意思。夜,正漸漸往深處開始沉淪,梓雨看著夏謙手裏的星火,忽閃忽閃,那感覺,她也曾迷戀過。
“怎麼了?”梓雨走到夏謙麵前。
“沒怎麼……抽完這根煙就送你回去。”夏謙的語氣裏顯然有些無奈。
梓雨暗自揣測了一番夏謙的心情,輕輕“嗯”了一聲。大概,他心裏也多少有些失望吧。梓雨的心裏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她隻是希望,能夠找個不溫不火的男人,找一個合適的時間,簽下那敢於承諾一生的一紙之約。愛,或者不愛,都沒關係。人在一起生活久了,總會有感情。不管一開始是不是轟轟烈烈的愛過,最後,都將歸於平和的那種親人般的感情。
是的。與愛無關。在一切未“合法”的範圍,梓雨都不敢再輕易去相信任何一段感情,也不想去分辨是真情還是假意。現在的人和事,都已經沒有真假之分,隻有做到和沒做到,發生和沒發生。無論是你想到的、聽到的,還是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實,甚至這事實也不一定是真的。
或許,一時間又想得太多了。梓雨跟著夏謙回到車上的時候,她的大腦估計已經被這些混亂的思想麻痹了大半。當夏謙再次問起:“我可以吻嗎?”她閉上了眼睛。
這個第一次靠近就靠得如此之近的男人,他的呼吸湊近的時刻,梓雨隻緊緊守住自己的氣息。她盡力維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直至那兩片陌生的帶著餘煙味道的唇緊貼上這溫軟的雙唇,兩個世界的人,依然感受著不同的世界。
夏謙一手摟住梓雨的腰,一手捧住梓雨一側的臉頰,動作遠比梓雨想象中來得更純熟。他用舌尖挑開梓雨緊閉的唇,雙手已經有了微妙的觸覺變化。梓雨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隻聽到夏謙無意或是有意間觸動了什麼“機關”,梓雨的座椅開始向後傾斜。
吻,漸漸深入,也漸漸激烈起來“夏謙……”這細微得幾乎沒有聲帶振動的呻吟,隨著緊張而急促的呼吸傾泄而出。夏謙自然聽不出任何阻攔的意識,反而愈加引得他欲火旺盛。
梓雨混亂著,前所未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她害怕了。可是,夏謙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出梓雨的異樣。他隻覺得,這是一個女孩子與她的話交往對象第一次“坦誠以待”的緊張,而且,是在這樣一個獨特而隱蔽的狹小空間裏。他也緊張,而緊張之餘,是更多難以名狀的興奮。
此刻,夏謙漸入佳境,他喜歡這種帶些刺激打破常規的感覺,眼前這個女子他也喜歡,香肩玉肌,剔透晶瑩。不管是哪種喜歡,能勾起一個男人的占有欲才是最重要的。梓雨便是這樣的女子,所以,才越來越不敢苟同,何為真情,何為真愛。
梓雨整理好自己身上的淩亂,偷偷瞄了眼身旁的夏謙。他的臉上寫照著完美的滿足感,而梓雨剛剛卻一直緊閉雙唇,她依然後怕,生怕自己情急之下,喊出那個不該喊的名字。那身體之內殘留的餘歡,滲透著梓雨發自內心的淪陷。
“夏謙……我們這樣……會不會懷孕?”
“哪那麼容易……”夏謙似乎還沉浸在那片歡愉裏,沒有完全脫開身。“我是說,如果真有了,我們就結婚!反正,不都有這個打算來的嗎?”
不管怎麼樣,這樣的話,多多少少還是讓梓雨有了些寬慰。結婚?真的會“淪落”到這一步嗎?仿佛自己昨天還走在青青校園的綠地上。
夏謙的車再一次停到了梓雨家樓下。梓雨從車上下來,和夏謙道了別,便徑直向家門口走去。她還有些茫茫然的感覺,像是夢醒時分,又像是還沒徹底清醒的樣子。
到家已經十點多,母親還沒有睡下,父親今天值夜班。“去哪了?穿個睡衣出去這麼久?”
“沒去哪兒,家門口轉轉。”梓雨從衣櫃裏拿了條幹淨的內褲就進了浴室。她突然很想把自己洗幹淨,即使,她再怎麼洗也洗不回初始的那個自己,那個純粹相信這世界上還存在純淨愛情的自己。
洗完澡出來,母親依然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擺弄著電視遙控。看來,她又有一番發自肺腑的逆耳忠言等著要對梓雨排解了。梓雨猶豫了一下,直接選擇進房。母親也沒就此罷手,隻跟著進了梓雨的獨立空間。梓雨躺在床上,母親就坐到了她床邊。
“我說梓雨啊……你和那個夏謙到底怎麼樣了?剛剛是他約你出去的吧?”
“嗯。我困了。媽,您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成嗎?”梓雨表現出非比尋常的疲憊,這並非隻是身體上的,更多是來自心裏。
“你可千萬別嫌媽嘮叨,雖然我們對夏謙還是很滿意的,可是,關鍵還得看你自己。你可得矜持點,要守住最後的底線啊!”
“媽!!您說什麼呢!”梓雨的反應有些大,這大概就是心虛的一種表現。
“你太輕易的和男人那什麼了,他們就不會懂得珍惜了……你看,咱們家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房子,等房款還清了,也就輕鬆多了。媽當時堅持買這麼一套房子,也就是擔心你太固執,一定要跟個沒房的男人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現在能找個條件更成熟的,像夏謙這樣的,壓力也就會少很多了。”
“媽。”梓雨從床上坐起來,“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也就實話跟您說吧!要說結婚,我看也就是找個人過日子的事,這點,我早就看透了。您和我爸那些沒錢沒房的日子,我也是看著過來的。說句沒心沒肺的話,你們倆為了這家裏大大小小的瑣事,大半輩子吵了多少架?歸根結底也就是錢的事。所以,沒有穩固的經濟基礎的人,我跟他談戀愛也純粹就是談戀愛,為了我自己的將來,為了你們,我也絕不會衝動到跟他結婚。”
聽到梓雨這樣一番論述,母親突然襲擊無言以對了。或許,她從來也不知道女兒心裏隱藏著這樣的心思。從前,她總是勸梓雨不要把青春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人和事上。現在看來,似乎青春對梓雨而言,原本就是她拿來揮霍的資本。揮霍過了,沒有遺憾,然後,再認真地“棄惡從良”,認真地成為一個賢妻良母。可是,現實允許她這樣嗎?這樣的想法會不會過於天真?
“媽,我和夏謙的事,您就先別操心了。該在一起的總會在一起。隻要他能對我用心,我會盡力和他好好的。”
母親從梓雨的房間出來,關了燈,輕輕帶上房門。她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不經意間,那個天真無邪,曾經清純也曾叛逆過的小女兒,一晃就蛻變成這副模樣了,這樣的想法和道理,居然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第一次聽到,而且還是從自己親生女兒的口裏說出。身為母親,她不免有些詫異,原來這樣的家庭帶給她的是這樣一種思想理念。而更多的,卻反倒是讓人不敢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