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生同寢,死同穴
第24章:生同寢,死同穴
據說公孫昊遇到蘇瑾瑜完全是因為李德開,所以麵對他,溫淑嫻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怨恨,起初還能壓製與他閑聊,時間久了就在心裏變質發酵,導致一看到他就想將他徹底除掉以免後患。
沒有再多看這個點頭哈腰的奴才,溫淑嫻邁步走向暖閣。
暖隔裏,公孫昊一身明黃的朝服,龍騰四海的圖騰在陽光下有些刺目,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
他低著頭,手裏是一隻極為普通的花燈,集市上多了去了,他卻看得很仔細,修長白皙的指尖緩緩滑過花燈上的圖案,那是一株蘭,亭亭玉立奧妙生姿,晨露墜在花瓣上晶瑩剔透。
這幅畫就算閉上眼睛溫淑嫻也能完全描繪出來,是已經刻入骨血中的痕跡。
那一年裏,她總是重複的畫著,畫好了又仔細的收在櫃子裏,像寶貝一樣的藏著。這隻花燈是她最近才畫好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讓公孫昊看到了。
拂開橫掛的水晶簾,斑斕的光影浮動著,擾亂一室清寧。
伸手將公孫昊手裏的花燈抽走,見他神色一凝,溫淑嫻笑的更深了,有種惡作劇後的快感。“皇上怎麼來了?臣妾還以為您去了賢妃娘娘那。”
“嫻兒,這是你畫的?”公孫昊似乎沒有聽到溫淑嫻的話,那雙勝比輝月的眸子一直看著花燈。
上頭的圖案公孫昊也很熟悉,那是上元花燈夜,他一時興起畫在一隻白色花燈上的圖案,和眼前的一模一樣。隻是自己的多了三分傲然,仿製的則舔了一抹情柔。
“還是讓您看到了,臣妾本打算將它好好收起來的,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來。”保持著嘴角的笑意,溫淑嫻說的很輕,目光留戀般的落在公孫昊俊美無儔的臉頰上,將他的樣子牢牢地記住,就算日後他一年半載不來,自己也不會淡忘。
“這些日子是朕冷落你了,你怪朕嗎?”抬起眼簾,公孫昊瞬間落入一雙飽含思念的眼眸中,這雙眼眸和初見時一樣,清澈的一望見底,卻蘊含了無限智慧。
其實,他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尤其是枕邊人,所以公孫昊隻會喜歡溫淑嫻,卻永遠也不會愛上她,更何況如今他的心已經給了最愛的女子,滿滿的再也容不下他人。
“皇上到臣妾這兒,總喜歡問臣妾是否會怪您。臣妾,從來沒有怪過……”有些黯然,溫淑嫻轉身將手裏的花燈小心的收進櫃子裏,然後回眸淺笑。“皇上今天來一定有話對臣妾說吧?臣妾洗耳恭聽。”
“以後不要再去長樂宮了,瑜兒自小長在邊關,不拘小節亦不喜歡宮中禮儀的束縛,她幹淨純潔的就像天山頂上的一泓清泉。朕知道你是最善良的人,瑜兒今天這麼對你,你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卻保不齊別人不會利用這件事傷害瑜兒,你懂朕的意思嗎?”
沉默了許久後,公孫昊還是說出了這番話,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無親的插入溫淑嫻的心裏,讓她嘴角的笑變得有些牽強。
嗬嗬,原來在他心裏,她隻是一個最善良,對萬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不計較的女子?而長樂宮的那位,卻是天山頂上的清泉,幹淨純潔。
所以,二者相較,他輕而易舉選擇了保護那泓清泉,而在‘最善良’的她心裏劃開一條更深的傷口,沒有半絲的顧忌與猶豫。
如何心狠的帝王,卻又是如何癡情的男子?這樣也好,這樣,她就可以徹底放下他了,不愛了,真的不愛了。
可是,他卻愛上了,他真的愛上那個女子了。
人人都說關己則亂,君臨天下,偉岸睿智的帝王也不例外,當事情涉及到他愛的女子時,平日裏的理智早被拋在腦後,一臉關切的模樣泄漏了他最真識的情緒。
他知道溫淑嫻愛她,正如他愛蘇瑾瑜一般,他便利用這份愛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可是他卻忘了,女人是天下間最善變的,當心徹底涼透的時候,再濃烈的愛也會消失不見的……
“臣妾懂,請皇上放心。”在後宮裏生活了那麼久,溫淑嫻的菱角早已磨得無比圓潤,就算在公孫昊麵前,也可以笑得如此瀟灑,臉上帶著的麵具完美無缺。
隻是,這樣灑脫的笑容,突然讓年輕的帝王愣怔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得有點太過。
想了想,還是為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加了一段辯解:“嫻兒,你勿要多心,朕對你,還是一如往初,隻是瑜兒的哥哥眼下是朝廷的頂梁柱,朕,必須用他壓製征西大元帥肖錦天,你也知道的,肖錦天手握百萬重兵,若然沒了蘇瑾軒,朕真的無法預知他會不會揭竿造反,你……”
“放心吧,皇上,隻要是皇上喜歡的,臣妾,愛烏及屋!”再也聽不下去了,溫淑嫻心如明鏡,征西大元帥手握百萬重兵又如何?他已五十多的年歲,對國家忠心耿耿,年輕時在戰場上傷了身子,這輩子都無一女半子。
他何來的威脅?造反何用?
“嗯!那就好,公孫昊鬆了一口氣,這下再無愧疚了,“前朝還有事,朕先走了,晚點再來看你。”得到滿意的答案,公孫昊起身離開,耀眼的光線透過敞開的窗欞灑入室內,在水晶簾的折射下絢麗無端,落在溫淑嫻眼裏卻一片蒼茫。
雙膝著地,她微笑著恭送大泰年輕的君王,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娘娘,您……真就讓皇上這樣走了?”身後,銀爍聲音輕巧,眼底卻是濃厚的不甘與憤怒,更多的是替她這個主子不值。
轉身,笑容更燦爛地加深在她的臉上,溫淑嫻移步過去,破天荒了拉了銀爍的手回到屋裏床塌上坐下,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銀爍,你說,被自己最愛的人親手劃一刀,會是怎樣的滋味?到底是肉體上痛一點呢,還是這裏?”
邊說,邊伸出手,手掌攤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笑顏如花,卻讓人不寒而栗。
初時,銀爍以為,主子說得是她自己。皇帝給了主子那麼多的寵愛,那麼多的誓言,主子那麼的愛這個帝王,而他,卻一次又一次的負了她。
銀爍以為,這是帝王在自家主子的心口劃了一刀,所以,她才有感而發。
然,終於有一天,她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她會錯意了。
蘇瑾瑜在後宮中猶如日中天,公孫昊對她的寵愛已經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給她的永遠都是最好的,紅了無數雙女人的眼睛,在加上她驕縱任性,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後宮裏欲將她除之而後快的人,比比皆是。
李德妃表麵信奉佛教與世無爭,暗地裏也籌謀著如何除掉這個禍害,至於王皇後和丁淑妃更是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
她們花樣百出,雖然也有打擊到蘇瑾瑜,卻也同時換來皇上對她更多的寬縱和寵溺。
溫淑嫻不動聲色,靜靜的看著她們鬥,她很喜歡這樣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們鬥得越厲害,溫淑嫻就越開心。
景陽宮裏的花在她的精心打理下,開得豔麗無雙,她知道等待的時機近了,當天空飄下第一片雪花的時候,就是她將蘇瑾瑜打下無比地獄的時候……
“娘娘,今年的花開的真好,秋天都過了好久了,這花還如此豔麗。”為溫淑嫻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銀爍看著那盆擺在窗邊的虞美人發出一聲感歎。
這種花是最嬌豔,最難養活的,平時若不仔細打理很快就會凋謝死亡,然而現在卻開得異常妖冶,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經得住風霜才能傲視群芳,花和人一樣,不是嗎?”細心的為花卉澆完水,溫淑嫻轉身對銀爍淡淡的笑了。
晨曦下,她美豔無雙,唇角恬然的笑意,帶著攝人心魂的魅力。
若說容貌,溫淑嫻是後宮裏最美的女人,若說笑容,她的笑也是最溫暖的,配上那雙淡然剔透的眸子,她完美得無從挑剔,亦或許是太過於耀眼,所以才得不到心愛男人的真心吧!
銀爍在心底感歎一聲,也隻能這樣想了。
“娘娘說的是!”將盛滿香茶的茶盞舉到溫淑嫻麵前,銀爍繼續說道:“奴婢聽說二皇子病了,這病來的凶險,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守在鹹福宮,丁淑妃哭昏了好幾次。”
“小孩子身體孱弱,如今天氣一日比一日冷,生病乃是常理之事。銀爍,你吩咐下去,準備一些上好的藥材與補品,咱們去一趟鹹福宮。”想了想,她如是說。
放下手裏的茶,溫淑嫻欲起身卻被銀爍先一步拉住,湊到她的耳邊,提醒她:“娘娘,二皇子的病來的蹊蹺,王太醫說是中毒,皇上將這件事壓了下去,似乎是和賢妃娘娘有關。如今後宮裏人人自危,誰都知道賢妃娘娘是皇上最寵愛的人,興許會隨意找人頂罪,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去了。”
“也罷!本宮乏了,你下去吧。”
皇後,你終於忍不住親自出手了。這個後宮,還真有趣,戲碼一天接著一天,一場接著一場,越來越精彩,越來越有看頭了。
打發了銀爍,溫淑嫻依舊靜靜的坐在軟榻上,手裏把玩著那隻雨過天青的茶盞,看著水麵上漾開的漣漪,笑意更濃了。
事情終究還是按照她的想法發展下去了,這一次就算公孫昊有意偏袒,蘇瑾瑜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謀害皇嗣其罪當誅,現在就等著皇後拉開這場戲的序幕,然後她便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晉陽五年,初秋,清晨一場清雨,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在手心裏如此冰冷,秋天的雨本不該如此冰涼的,如今卻比冰還透骨。
長樂宮中聖寵不衰的蘇賢妃,跪坐在冰冷的地麵上,眼中一行剔透的淚珠滑下,落在地上全都碎了,仿佛那顆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已離了她的軀體。
她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愛可以來得那麼快,也可以消失的那麼快,一點痕跡也找不到。‘心地惡毒,殘忍無道’這些就是他們硬塞給她的罪名,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卻無從辯解。
其實蘇瑾瑜什麼也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隻在意公孫昊的想法,然而他卻不信任她,毫不猶豫便將她治罪打入冷宮,永遠不見。
哈哈,帝王家真無情,可是為何到了這一步仍然不死心呢?
“娘娘,您還有什麼想要帶的嗎?畢竟冷宮裏不比這兒,奴婢怕您不習慣。”年過四旬的婦人,麵帶焦慮的看著蘇瑾瑜,雖然想將所有情緒都掩蓋住,卻還是隱不去眼底深處的傷痛。
“我沒有什麼想要帶的,反正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如今他不要我了,這些東西都不屬於我。蓮姨,我僅存的就隻有你了。”摟住蓮姨的腰將頭深深的埋入她的懷裏,感受著來自她身體的溫度,將內心的寒意驅散。
到了現在,她依然想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那麼毅然決然的隨著公孫昊入宮,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的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