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唐清玉輕喚著唐清荷，看著她地都繼續手中的事情，欲言又止。
挑眉，唐清荷將手中的大紅色蓋頭放到桌麵上，坐直身體看著她，“怎麼了？”
“我……我……”還沒說出口臉卻通紅，唐清玉側過臉不敢直視姐姐的目光，“我……我有了……”
唐清荷先是愣愣，會過意後揚笑上前握著妹妹的手，不可思議的望著她，“有了？真的？”
羞澀的點點頭，唐清玉抬眸對上唐清荷的目光，然後迅速的低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許是害怕她怪罪。
“哲龍知道嘛？”
“知道。”
唐清荷激動的握著唐清玉的手，眼眶有些濕潤，沒想到比自己小四歲的妹妹居然都要當母親了，看著妹妹歡喜的模樣，唐清荷這才想起她答應婆婆的事情，按照這些日子葉卿努力的程度，她應該也會……
想到這兒，唐清荷不禁低頭好笑，笑自己八字還沒一撇就愛胡思亂想，有沒有，半個月後就明了了。
屋內，兩個女人臉上掛著甜笑想著另一半，屋外，兩個男人卻眉頭緊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表情凝重。
抬手舉起酒杯將杯中佳釀一口飲盡，葉卿眼裏閃爍著淚光，絕望的淚光，然後，酒杯‘哐當’一聲落到地麵，變成碎片。
王哲龍麵色也不好看，雙手撐在桌麵目光直直的注視著對麵的表兄，不斷的歎氣。
“這件事表嫂知道嘛？”
葉卿聞言望了望房間的方向，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伸手抹去眼角的淚，人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痛時，以前他看啊雲為了柳芸菲落下男兒淚還取笑他，現在，他的苦楚比啊雲的還要上千萬倍，隻要一想到她的笑她的一切他都忍不住，曾經許下的諾言，怕是要食言了。
伸手從懷中拿出貼身攜帶的半邊絲帕，絲帕上的黃色花朵依舊綻放，望著絲帕上的素心臘梅，他的心除了痛卻再也沒有別的感覺，愛的越深痛的越深，越是愛她他就越是痛，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他拚了命想要實現卻隻能辜負，清荷，很愛恨愛你，真的很愛……
“我覺得表嫂有權利知道一切，不然事情發生後，她恐怕會崩潰……”
“不要，不要這麼殘忍，我不想她落淚……”
葉卿打斷王哲龍的話，乞求似的目光，泛紅的眼眶，閃爍的淚光，“她會受不了，曾經我以為清荷很堅強，隻是後來我才發現她隻是在偽裝，用偽裝保護自己，其實她的心真的很脆弱，我不想她心碎，真的，我現在真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當初要給她希望，現在，希望沒了，剩下的隻剩下絕望，絕望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哲龍，我真恨我自己……”
“葉子，不要這樣，或許還有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爹也是因為這個而離開我們母子的，遺傳，多麼可怕的兩個字，我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聲音有些哽咽，葉卿無力的趴在石桌上，了無生氣。
看著好友兼表兄這副模樣王哲龍也紅了眼眶，數不清是第幾次歎氣，思緒煩亂的撐著額頭，“瞞不了多久的，姑母已經知道了，表嫂遲早都會知道的。”
“哲龍，你愛清玉嘛？”抬頭，目光迷茫，葉卿看著王哲龍，問道。
“愛。”想也沒想的便點頭應到，對玉兒他比誰都要認真，他關注了她四年，不斷的找機會跟她接觸，甚至用了些手段將到唐家提親的人趕走，為的就是等她愛上他，現在他終於等到這一天，愛了她四年，也算老天爺眷顧，給他們相依相守的機會。
“如果你是我，你會選擇告訴清玉你是個快死的人嘛？在你們都互相深愛彼此的時候，你選擇這麼殘忍，告訴她你快要離她而去，永遠的離開她嘛？”
王哲龍一下子說不出話了，是啊，如果告訴她，那不止是崩潰，也可能會要了她的命的啊，可是……
“到了那一天，還是瞞不住的。”
“我會想辦法。”葉卿的目光幽幽的望著他身後牆邊的那株素心臘梅，右手緊緊地抓著袖口的繡花，伸手才想要拿起酒壇便被王哲龍攔住。
“不要再喝了，你想死的更快嘛？”
葉卿的了無生氣讓王哲龍氣急，擋住他的手的手一攬往後麵一甩，酒壇‘哐’的一聲被砸個七八碎，“你這樣又算什麼？明天啊雲就會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們在做打算，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至少柳芸菲會有辦法讓時間延長，你不想跟表嫂相處多一些時間嘛？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別說是精明的表嫂，你連小香都瞞不住，你要怎麼瞞住表嫂？”
頹廢的趴在桌麵上，葉卿痛苦的閉上眼，隻要一想到妻子他的心便不斷的揪痛著，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他卻不能伴她到老……
“就算延長了那又怎樣？終究還是要離開她，你知道嘛，離開她比我想象中的要痛苦，哲龍，我不確定沒有她我能不能活，沒有她，就算苟活多一世又如何……”
酒壇落地的聲音讓屋裏的兩個女人聞聲而來，站在門前看著他們，一個站著表情傷痛，一個趴在桌麵上目光迷惘，看了看地上被砸碎的酒壇子，酒液撒了一地，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底不安的感覺感覺越加擴散，唐清荷不解的張大雙眼往葉卿走，拿起絲帕將他臉上的淚痕擦幹，眼裏滿是擔心。
“葉卿，怎麼了？”
葉卿直勾勾的望著她的眼，沒有說話，仿佛要將她的容顏烙印在心底，久久的，才找回自己的思緒，胸口顫動著，伸手抱著她的腰，將頭偎在她的胸懷，用沙啞哽咽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
“清荷……”
唐清荷以為他醉了，伸手抱著他的頭安撫著，然後朝王哲龍投以一個‘怎麼回事’的眼神，隻是沒有得到回應，王哲龍隻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別開臉，不遠與她說話。
唐清玉皺著眉推了推王哲龍，大眼詢問著，隻是王哲龍卻搖搖頭，還是不遠開口。
“哲龍，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唐清荷指腹溫柔的撫摸著葉卿的臉，像是哄小孩般，她總覺的，葉卿這陣子有些不對勁，可就是不知道哪兒不對勁。
王哲龍與葉卿對視一眼，看出他眼裏的警告，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唐清荷，“沒事，隻是我們之間的意見出現分歧，我一氣之下就砸了酒壇子，真的沒事。”
“真是這樣？”唐清荷半眯著雙眼不太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你沒騙我？”
“表嫂，葉子他……”
“娘子，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王哲龍想要跟唐清荷坦白卻被葉卿打斷，氣急的看了一眼故意攔住他的話的表兄，王哲龍一股氣湧上來，生氣的別開臉雙手環胸，不再看他。
聰明如唐清荷，怎麼會沒發現他們之間眼神來回，揚唇勉強的笑笑，也不好再問下去，低頭望著葉卿，他通紅的眼眶更加加深了她心底的疑惑，意見分歧會讓他這麼傷心難過？甚至還哭了，她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會相信！
“好……”
他不願說她也不勉強，唐清荷朝葉卿柔柔一笑，扶著他站起身，酒氣纏繞在他的渾身她卻也不嫌棄，朝一旁的唐清玉使了個眼色，然後扶著半醉的葉卿往屋裏走。
唐清玉點點頭，看著姐姐姐夫回屋，然後回頭看了看背對著她的王哲龍，氣呼呼的嘟起嘴，不理會他便揚步往外走。
歎了口氣，王哲龍沒心情理會心愛的女人是不是在說生氣，看了一眼葉卿的房間，默默地乞求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讓相愛的兩人天人相隔……
除夕夜，老天爺像是被百姓的歡笑聲感染，不僅沒有大雪，連天氣都比以往暖和些，夜空星光閃爍，地上燈火連天，大紅對聯貼在門口，大紅燈籠照亮整個鳳凰縣。
響徹天際的鞭炮聲‘啪啦啦’，孩童穿著新衣捂著耳朵哈哈笑著，即興奮又害怕不敢往前，就怕鞭炮會炸破自己的新製的冬襖，回家被父母念。
比起外麵的歡聲笑語，延書坊倒是比以往安靜，當家主母王麗娟以不舒服為由便避開了年夜飯，看也沒看葉卿跟唐清荷花費心思準備的飯菜便領著小香回房，到現在也沒出過房門。
婆婆的不對勁讓唐清荷有些失落，以為是自己惹她不開心，暗暗的自我反省著，連帶的，這頓原本該一家歡樂團圓的年夜飯吃得並不開心，雖然丈夫不停的安慰讓她的心情稍稍好過些，但卻填補不了她心中的自責。
年夜飯剛過，葉卿擁著妻子坐在延書坊唯一的露天樓台往外看，五彩斑斕的煙火絢爛綻放在夜空，點綴在夜幕的繁星也為之失色，但煙火總是猶如曇花一現，絢爛過後隻留下一縷白煙，然後隨風而去。
人的生命就像是煙火，縱使過程再美再引人注目，到最後的結局都還是一樣，但人總歸是有好壞之分，他葉卿至今雖不是生命大善人卻無愧於心，不似曆代名人垂名青史卻也不至於讓人唾棄，他活這一生不求名不求利，親情友情愛情都得到了，這一生，值了。
“娘子不覺得自己畏寒的性子轉好了嘛？”
坐在露天樓台上，葉卿將坐在他身前的女人抱進懷裏，任她懶懶的靠著自己，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吸取著她身上散發的獨特氣息，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稍稍得到安慰。
側臉貼著他的胸膛，唐清荷嘴角微微上揚，被他握著的雙手溫暖依舊，那是他的溫度，沒有開口，她沒告訴他，是他身上的溫度暖了她的全身，也暖了她的心。
徐徐的寒風拂過葉卿的臉頰，額邊不安分的發絲被吹亂，垂在他的肩上不羈的輕飛揚，黑夜掩飾了他略顯蒼白的臉色，鼻頭一股腥味流出，仰起頭，想也沒想伸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帕子小心的拭去，就怕動作大些會引起懷中女人的注意。
鼻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手帕上，猶如一朵朵開的正豔的紅梅綻放在白色的手帕上，是傷也是痛，那抹鮮紅在紅燈籠照耀的黑夜卻變得格外顯眼，不斷的提醒他生命快要走到盡頭。
“葉卿，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嘛？”
沒發覺丈夫的不對勁，唐清荷在他的懷中動了動，尋得一個舒適的位置後雙手抱著他的腰，卻發現比以前更加清瘦，皺著秀眉仰頭，對上他含笑的目光，眼底的那抹深情望進她的心。
“當然記得，不就是在小巷子被從天而降的你撲到了嘛，當時我的手還脫臼了呢！”唇邊漾著幸福的笑，他怎麼會不記得，這些美好的回憶，將陪伴他度過最後的日子，他愛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