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麗華
吆麻雀的第二天，麻雀累了，人也累了。
昨天晚上，公社召開緊急會議，生產隊的幹部都參加了會議，會上統計了第一天吆麻雀的成績：全公社共撿到死麻雀358隻，麻柳灣的小學生毛鐵一個人就彈死麻雀41隻，鄔書記號召全公社的男女老幼都向毛鐵同學學習，大部分的麻雀都已經逃跑了。同時，全公社有一百四十二人因用力過猛，掙傷了喉嚨，引起聲音沙啞，說不出話來，鄔書記提醒全公社的社員同誌們：明天吆麻雀時，盡量敲打器具，少用嗓子，還有兩天的時間，同誌們得加把油，力爭兩天之內把所有的麻雀都攆到美國去！
今天與昨天沒有什麼兩樣，從東方升起的都是同一個太陽。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人好像都腳麻手軟的，渾身的力氣少了許多。誰也沒料到，吆麻雀原來是如此的累人！王麗華起床後，先把兒子冬生和秋生叫到麵前，她以警告的語氣對兩個兒子說：“你兩個給我聽著，不準亂喊亂叫，千萬別弄壞了嗓子！”
兄弟二人朝母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王麗華決定先到學校去看看，打聽一下自己的學生中有沒有掙傷嗓子的。根據公社安排，全校學生放假三天，回自己的生產隊去，和大人一起參加吆麻雀的活動。學校對老師是做了硬性安排的，每個老師都要分配到固定的生產隊去，和該生產隊的社員一起吆麻雀，王麗華被分配到星火大隊，梨兒園就屬於星火大隊，公社辦的養豬場就在梨兒園裏，王麗華很是高興，她想，在吆麻雀時可以和李吉甫在一起，可是，昨天吆了一天的麻雀，她卻連李吉甫的影子也沒見到，她懷疑李吉甫是不是病了。她下決心，今天一定要找到李吉甫。
王麗華草草地吃了早飯，就直奔學校，學校的大門敞開著，卻沒有人進出，老師們好像都走了。王麗華感到了寂寞，要是現在上課該多好，學生進進出出的，吵吵鬧鬧的，這才是學校。今天，這裏哪像是學校啊？王麗華覺得腿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搖搖頭，慢吞吞地走向公社養豬場。
原野上已經有不少人來來回回地走動了，各人手裏都提了一樣可以敲打的器具，個個走起路來都沒有了昨天那種豪強勁，但臉上還是殘留著難以抑製的興奮。不管怎樣，吆麻雀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平時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麻雀們，今天就飛不起來了！哈！還是人有辦法！天空中再也看不見麻雀的影子。王麗華走進了梨樹林裏，光線頓時暗了許多，梨樹一棵挨著一棵，密密麻麻的，濃鬱的清香味隨風飄蕩，在樹林裏鑽來鑽去。梨樹正是休果的季節，但梨子那經久不息的香味依然在樹林裏徜徉，久久不肯散去。
突然，王麗華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李吉甫！昨天找了他一天都沒找著，今天一進梨兒園就看見了他，真是天意！王麗華心裏想著，就快步走了過去，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欣喜無限地叫道：“吉甫，你在這裏幹啥子呀？”
李吉甫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是王麗華，這才驚魂稍定，臉上擠出微笑來說：“麗華，你來這裏幹啥呀？”
王麗華急於想知道李吉甫昨天在幹什麼，就問：“你昨天到哪裏去了？”
李吉甫猶豫了一下，小聲回答說：“我昨天也在吆麻雀呀，就在這樹林裏！”
王麗華對他的話表示懷疑，搖頭說：“我昨天在這樹林裏轉了一天，沒有看見你呀，你別瞞我了！”
李吉甫看看左右無人，就壓低了聲音說：“我偷偷去了縣城一趟，我去找獨眼龍汽車了，我也想逃跑到西藏去！”
王麗華驚訝不已：“吉甫，你還想逃跑，抓住了可要吃大虧呀！”
李吉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這種日子過不下去了，再不走，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鄔韶九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必須去西藏！”
李吉甫說話時，慢慢地蹲了下去，滿臉的沮喪，顯得有氣無力的樣子。王麗華也蹲了下去，挨著李吉甫，她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安慰李吉甫。她偷偷地看了李吉甫一眼，見李吉甫的頭發蓬鬆豎起，滿頭淩亂，一副喪魂落魄的模樣，實在讓人心酸。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慢慢地替他梳理著頭發。李吉甫像個小孩子似的，一動也不動，靜靜地，讓王麗華的手指在他的頭發中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