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麻柳灣的路上,李吉甫已有些微醉,微醉為喝酒的最高境界,處在這種境界時,人最容易產生幻覺和聯想,有時會興奮得手舞足蹈,膽子也特別大。朦朧中,李吉甫看見前麵有一個人在急速前行,那人的身材不高大,背上背了一件包袱,黑糊糊的看不真切。李吉甫的膽子大起來了,他決心看個究竟,就不緊不慢地跟在了那人的後麵。
夜色在草叢中擦亮了一條小路。前麵那人的身影在草叢中起起伏伏,一直曲曲折折地延伸到團魚土的頂端。李吉甫停止了前進,站定觀看,隻見那人把肩上的包袱卸下來,抖了抖身上,就在這一瞬間,李吉甫看明白了,那個人是唐老八!李吉甫心裏有些忐忑,這個唐老八夜間來此荒地幹啥?那個包袱裏裝的又是什麼東西?李吉甫目不轉睛地盯著,隻見唐老八拖著包袱走進了鳥不宿荊棘叢中。漸漸地,李吉甫又聽見了刨鵝卵石的聲音。李吉甫知道,唐老八是在埋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啥東西呢?李吉甫不想知道。錢財錢財,死不帶去,生不帶來。李吉甫已酒意全無,他抽身回步,沿著草叢中的小路回家了,婆娘張巧巧正在家中等他。見他回來了,張巧巧才放心上床睡覺。
睡在床上,李吉甫把剛才看見唐老八在團魚土的魚腦殼上埋東西之事告訴了婆娘,他對婆娘是信任的。除了自己和王麗華偷情之事外,李吉甫沒有對婆娘隱瞞過任何事。張巧巧隻是聽著,沒做任何評論,很快,她就含糊的入睡了。其實,張巧巧也很有心計的,天剛放亮,她就走到田對門去,把男人昨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父親張寶亮。張寶亮一聽,心中急了,那是自己生父的墳地 ,是不能讓別人亂動的,他立刻提了一把鋤頭,獨自去了團魚土。
張寶亮走到團魚土的魚腦殼上,果然發現了新創的痕跡。張寶亮沿著痕跡挖,刨開鵝卵石,下麵現出了一個黃色的包裹,那是用桐油浸過的黃紙包著的包裹,沉甸甸的有些分量。張寶亮也不打開包裹來看,而是將包裹夾在脅下,若無其事地回了家。從自家的土地裏回屋,誰也不會懷疑他的。那個包裹裏裝的是什麼東西,隻有唐老八和張寶亮才知道。
將近中午時分,唐老八被叫到鄉政府。黃秘書直接審問他:“唐雲坤,你為何私自藏舊幣,公開破壞新幣換舊幣的工作?”
唐老八名叫唐雲坤,他自己也很少時間聽到有人叫他的大名,一旦有人正式呼叫他的名字時,事情就一定是很嚴肅的了。唐老八聽得黃秘書如此問話,心裏雖然咚咚直跳,但表麵上仍然平靜如水,回答得滴水不漏:“沒有這回事,黃秘書,我有舊幣又何必藏起來呢?把舊幣換成新幣多好啊!”
黃秘書在桌上猛擊一掌:“你還敢狡辯?我立刻就叫人來同你對質!”
唐老八反而更加鎮靜,他探頭縮腦,東張西望,想看看那個證人是誰?有人應聲進來了,進屋的是供銷社經理林克升。唐老八心裏暗暗叫苦,這個林克升與他有仇,一定是林克升暗中跟蹤他了。唐老八猶豫起來,要麼老實坦白交代,要麼背死人過河。林克升站在唐老八的對麵,冷笑一聲說:“唐老八,老實交代吧。我親眼看見你把很多錢打成捆子,用黃油紙包了,扛在肩上,天黑時就跑出去了。”
唐老八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但卻不知道他是如何跟蹤自己的,便不以為然地說:“你是不是眼睛看花了,那是陰間用的錢,我以前開過紙火鋪,剩下一些冥錢,就把它帶回家去做柴燒了。”
林克升死死咬住不放:“我親眼看見的,那是真錢,不是陰間用的錢,是陽間用的錢!”
唐老八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雄赳赳地問:“你看見我把那些錢放在什麼地方了,林克升同誌,請說明白些!”
唐老八說這話,隻是想試探一下,林克升到底跟蹤了他多遠。林克升老實地說:“我本想一直跟蹤到你家裏的,誰知出場不久,又看到你的後麵跟了一個人,我隻好算了。”
唐老八吃了一驚,原來除了林克升之外,還有別的人在跟蹤他!唐老八皺了一下眉頭,忍不住問:“那個人是誰?”
林克升搖頭:“不知道,我也沒看清楚。”
聽兩人如此一問一答,黃秘書認定這事是真的了,就厲聲喝問:“唐雲坤,你老實交代,那錢到底是陰間的錢呢,還是陽間的錢?”
唐老八心裏一橫,就決心咬緊牙巴賭死人咒了:“肯定是陰間的錢,我要是說了假話,我全家死絕!”
林克升卻不依不饒:“我敢肯定,那是陽間的錢!”
雙方都死死咬住自己的說法不放,黃秘書一時無計可施,就當機立斷:“唐雲坤,你隻消把那東西交出來,立刻就分出陰間陽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