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七叔,你看我這擔好柴,跟你換五張燒餅怎麼樣?”一個少年走進竹籬院內,將肩上新打的柴卸下,笑著對一個花白頭發的老者道。
少年十四五歲,鞋上帶泥,衣襟掛草,明顯是剛從山上打柴回來。
老者坐在一張老凳上,靠著家門,目微闔,腦袋一點一點的,聽到少年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從凳上跳起,拉著少年的手,高興道:“石望啊,終於把你盼來了,來、來,七叔馬上給你燒幾個餅。”
跟著拿起一把棕葉小扇,對著一邊的烘爐輕輕扇了幾下,爐中炭火便紅了起來。老者進門端出兩隻碗。一隻小碗,盛著半碗芝麻;一隻大碗蓋著一張青青的荷葉,葉邊已軟,揭開荷葉,碗中是一大塊麵團。
老者將大麵團揉成十幾個小麵團,然後又按成圓圓的一片,抹些油,撒些芝麻,從中一折,接著又壓扁,又是抹油又是撒芝麻,如此幾次,直到最後一點芝麻用完,最後一張餅也被鐵鉗送進烘爐中。
少年石望早拿了張小凳坐下,一邊等一邊衝石七叔笑道:“石七叔,今天賣了幾張餅啊。”
老者道:“這小破村子裏賣什麼燒餅?如果不是你天天來買,老頭這爐子早不知扔哪裏去了。”
石望微笑。老者道:“唉,我那個兒子,年輕時進城做生意,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除了每個月托人捎些銀錢過來,就沒了信兒,還不如你跟我親近呢。”
石望隻是笑著,明顯是經常聽到老者念叨一去不回的兒子。老者接著道:“要說你也是個可憐人,雖然也姓石,但不是本村人,搬過來沒兩年,父母就死了沒錢料理,還是村裏人幫你埋的,從此一個人沒人照顧,跟老頭子我一樣。”
石望仍是笑著,顯然這樣的話他已聽過不少回。老者又道:“比起我那個不孝的兒子,你倒是懂事得多,知道每天上山打柴給我們這些走不動的老頭子,換些吃食過活……”
這時,石望忽然嗅了一下鼻子,道:“石七叔,燒餅熟了。”
老者一愣,正要脫口的無盡話語忽然都被擋了回去,臉上不掩失望,利落地將十幾張燒餅從烘爐裏夾出,用三層油紙包好,遞給少年,道:“拿去吧,你的柴好,老頭子多給你幾個。”
石望微笑接過,塞進懷中,道:“多謝石七叔!小子走了。”跟著轉身便走。
才走出竹籬,老者就叫道:“哎!你的扁擔!”
少年回首,笑道:“留給石七叔了,我以後用不著了。”
老者叫道:“啊?留給我?”看了看扁擔,又猛地朝少年望去,少年卻已不見。老者呆呆的望著少年離去的方向,喃喃道:“你以後不來了,不來了……”
石家村東頭,一個十五六歲的農家少女提著一直竹籃,竹籃裏是剛從雞窩裏撿出的七八個雞蛋,都還溫熱,一群小雞圍在她腳邊抬著頭嘰嘰喳喳地叫,她一走,小雞也跟著走。
這時她背後有人道:“石紅姐,我……”
這個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石紅急急忙忙貼上來捂住了嘴。石紅悄聲道:“笨石望!說話小聲點!我媽在裏麵。我不是叫你以後要偷偷來的嗎?”
說著,將兩個雞蛋塞進石望的兩隻手裏,一隻手一個,剛好拿滿。少年無奈一笑,上下比了比眼色。石紅臉一紅,“啊”的一聲尖叫跳來,又立刻捂住嘴,別過臉去,不敢看石望。
石望將兩隻雞蛋塞進懷裏,笑道:“石紅姐,今天我就是來找嬸嬸的。”
石紅靠過來,壓低聲音,在石望耳邊道:“你快走,我媽媽討厭你,等會兒她看見你,一定要把你的屁股打開花!”頓了一頓,向屋裏望了一望,又道:“我媽媽今天燉了一直老母雞,你晚上再來,我把湯放在後門牆角,你喝完,趁天沒亮的時候把鍋子放回來,記住了嗎?”跟著輕輕推了石望幾下,要他快走。
石望退後兩步,淡淡一笑,道:“石紅姐,我真是來找嬸嬸的。”
石紅好奇的上下打量石望,正想說話。屋裏忽然衝出一個農婦,叫道:“小王八蛋!你又想來偷我家的雞,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這農婦當然就是石紅的媽媽,她手裏拿著一根粗柴,舉起來就向石望頭上狠狠打下去。石望抬起右手,輕輕抓住粗柴。農婦用力掙了幾下,都沒掙脫,叫道:“好啊,你長本事了,今天不偷雞要搶雞是不是。”
石望放開粗柴,退後兩步,雙手左右輕搖,笑道:“嬸嬸先別生氣,我不偷也不搶,我是來買雞的。”
農婦從頭到腳將石望看了一遍,兩手插著腰,斜著眼睛看石望,道:“就你?一天就賣幾個柴,飯都吃不飽,能有幾個錢?”
石望一笑,右手拇指和食指從腰帶捏出一枚小石頭,兩指錯位一轉,拇指一彈。小石頭高高飛起,掉進農婦手中。農婦一看,竟是一枚指甲大小的銀子。
農婦高興道:“這是銀子?真是銀子!”
石紅在一邊睜大了眼睛。
石望笑道:“嬸嬸,這枚銀子是不是錢。”
農婦道:“是,是!你要買雞?買幾隻?”
石望微笑道:“除了小雞,全部都要,夠不夠?”
“夠了,夠了!”農婦先是高興,跟著又麵露難色,不好意思地道,“我可沒那麼多錢找給你。”
石望道:“不必找了,給我一個大竹籠裝雞就行。”
農婦喜出望外,道:“真的?”
石望淡笑道:“真的。”
農婦應了一聲,趕忙捉雞去了。石紅圍著石望看了幾圈,一邊轉一邊咂咂道:“小石望,原來你還藏著銀子啊,我長那麼大都還沒碰過銀子呢。”
沒等她再多看兩眼、再多說兩句,就被農婦抓去一起捉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