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輔國公府。

被鐵鏈鎖住的柴房裏,傳來嘶啞幽微的聲音:“去告訴大夫人,我認錯,求她放我出來。”

五天了。

她可是滴水未送,滴米未送,裏麵的人居然還活著?果然是妾室生的庶女,命賤!怎麼折騰也死不了。

“知道了。”

守門的丫鬟說完,並沒有動。

賀穆萱知趣,拽下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玉墜子,從門縫裏遞了出去,月光灑進來,寬而短的粗布袖子,襯得她的手腕纖細,皮膚粗糙,像從樹上長出的枯木枝。

玉墜子從掌心被抓走。

聽到外麵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她猛地坐下。

心髒帶著衝出胸膛的力度,砰砰而跳,她合上眼,臨死前,兒子帶著眾嬪妃給她這個太後哭喪,六天前,嫡母疾言厲色逼她承認偷東西。

兩幅畫麵不停交織,最終確定一件事——

自己重生了!

“萱兒。”

一道悲戚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賀穆萱如沾了熱油的魚,猛地彈起來,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麼劇烈的動作,頭暈目眩的副作用立刻顯現出來。

她忍著頭痛。

半個身子都伏在門板上,恨不得現在就擠出去,身體還殘留著本能,淚如雨下,腦袋卻清醒至極,張口便道:“別管我,我已經想出辦法了,快走,別叫其他人看見了,又抓住把柄。”

來人正是她的生母夏姨娘。

聽見這話。

立刻握住她的手,忍著淚花道:“我去求了二小姐,她答應替你在大夫人那裏說情,你要不了多久就能出來了。快,這是玉花糕,還是我臨來時二小姐賞的呢。”

大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女兒。

長女已經嫁了出去,幺女又自私嬌蠻,唯獨二女兒賀綺蓮是朵解語花,對上對下都是,要不然也不會替她求情。

嗬嗬。

替她求情?

賀穆萱忍不住笑,拿了塊玉花糕,全部捏成粉末,要不是賀綺蓮出的“先打棒子,再給蘿卜”的主意,自己也不會被汙蔑偷了東西。

她現在出來賣個好。

自己和母親還對這罪魁禍首感激涕零,恨不得以命相報,哪知府裏最毒的蛇,便是賀綺蓮這個最和善溫柔的二小姐!

“你這是幹什麼?”

夏姨娘因為她的舉動吃了一驚,忍不住勸道:“二小姐畢竟跟大夫人、四小姐不同,她是好的,咱娘倆得知恩。”

“我知道。”

賀穆萱並不打算辯駁。

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母親天性良善,根本不會相信,況且她已經不是十四歲時,非黑即白的自己了,現在跟賀綺蓮撕破臉,根本毫無益處。

深宮四十年。

她從最卑微的良人,到四妃之首,再到被打入冷宮,最後趁著皇帝駕崩,抓住機會,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一躍成為太後,垂簾聽政,平衡朝堂。

年少時的刺角倔強,早被打磨幹淨。

剛才若不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她也流不出淚來,重生一回,再次見到母親,感慨居多,感恩居多,但心底卻早不像從前柔軟。

“剛才我已經讓丫鬟傳話,向大夫人認錯,玉惠院用不了多久,就會派人來,你快走吧。”

聽完。

夏姨娘瞪大眼睛,不解的問道:“萱兒,你不是說這罪不能認,不然會影響你未來的婚事嗎?老爺要不了就會回來,我偷偷給你送水送食,也能撐得幾天。婚姻可是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