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門重新關上的時候,我的耳朵終於清靜了。可是陳主任最後說的那句話,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就不明白我怎麼無法拒絕如此荒唐的一個建議了。我想這終究是一個偉大的年代,一個公正公平公開的年代,我就算拒絕你又怎麼了?難道你還能把我推上斷頭台不成。還沒了王法了。可是就在我作如此想,稍微的平靜了自己的情緒,以為這件事情就此過去了之後,我的實驗室又來了一個人。就在校辦主任離開不到半個小時之後。
這次來的人是校長。身邊還跟著財務處的處長。校長一進門,就顯得怒氣衝衝。什麼話沒說,坐到我實驗台前的一張椅子上,先是點了一根煙大口抽了起來。好像內心受到了巨大的創傷。我的實驗室裏其實是不允許吸煙的。可是我一看當下的情形,也沒敢告訴他這一點。抽就抽唄,無非就是把實驗室給引爆了,魚死網破而已。反正在那一刻,我也猜到了,校辦主任肯定是向他已經彙報了剛才的事情。他正在為此發火。現在來我這裏,無非就是興師問罪的。
校長抽完了煙,將煙頭隨手就扔在了我實驗室的門背後。然後抬起頭來,仔細的觀察了我好半天。看得我心裏都有些發毛。可是之後,他還是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轉頭給財務處處長使了一個眼色。那個財務處處長收到信息之後,立馬就像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清單來。輕輕的鋪展在我的麵前,猶如當年過過將我和他媽的那張離婚協議書鋪展在我麵前一樣。
我定睛一看,原來這張清單上,記著的全是我這些年在學校裏工作所領過的工資清單。看到那張清單,我才記起自己已經在這個大學裏工作了將近16年了。這張清單寫的是如此詳細,正好讓我知道了我總共從這所學校裏領過多少錢。每次領工資,我都沒有仔細的看過自己的工資條,也沒有及時去銀行看過錢的數目。我這個人,一向花錢沒計算。所以迄今為止,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工作的16年裏,收入的大概數目。所以我看著那張清單,不禁稍微有些入神。看著看著就仔細的看了起來。
可是正當我看這張清單入迷的時候,財務處的處長卻忽然把那張清單從桌子上拿起來,輕輕的撕碎了。他撕碎那張清單的動作如此輕盈而大義凜然,完全就像一個武功高手一樣。等到把那張清單完全撕成了碎片,他才對我說道:你現在麵前有兩條路。一條就是開設學校為你安排選修課,然後每個月繼續收到一張工資條,銀行卡上收到同樣數目的工資。除卻這些,還有這門選修課的特殊津貼。數目跟你的工資一個水準。而另一條路就是,在三天之後等待學校開除你。關於究竟以什麼名義,你就不要問了。反正學校既然能把你破格提拔成教授,也完全可以把你破格開除出去。當然你被開除後,你將再也見不到那張對於你已經很熟悉的工資條了。
此時的我,盡管憤怒到了極點,卻也終究明白了此時自己所麵對的問題的嚴重性了。財務處處長說道我可能就此見不到工資條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劇烈跳動了一下。第一個在那時進入我腦海的人就是過過。我和蓉蓉離婚的時候,協議書上的寫的很明白:此後,到丁過過年滿十八歲為止,作為他的父親,丁五每月需按時給丁過過1000元人民幣為撫養費。如有違背,天打雷劈。現在過過還15歲,離年滿18歲還有3年。何況作為他的父親,就算他過了18歲,我也不能不管他了。他還要上大學,還要成家立業,還要買房買車。再退一步說了,就算我現在真的一分錢也不給過過,依靠我母親的繼積蓄,依靠蓉蓉現在的經濟條件,也不會把過過餓死。可是我畢竟是過過的父親啊。我怎麼能對於過過袖手旁觀呢。而且我這麼一個人,一直在大學裏教書,離開了大學,我究竟能幹什麼才能掙錢糊口呢。是的,不錯,我確實身懷絕世武功。可是難道要我離開大學之後去在街頭賣武為生?這也太荒唐了些。當時想到這裏,我不禁覺得一種莫大的悲涼向我襲來。我居然在41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時如此的無能無用。我也忽然想起了那個乞丐。難道我離開大學之後,就隻能和他一樣,去給小孩子賣武功秘笈才能生存?或者就要去揀垃圾了。要是那樣的話,我說不定還得給那個乞丐打工呢。
在鐵一樣的現實麵前,就算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如我,也終究不得不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屈服於三鬥米,屈服於平凡的生活。半個小時之後,校長笑嗬嗬的走了。財務處處長離開的時候還對我說: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工資馬上就要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