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乞丐聽我說完,好像顯得忽然對我的話語失去了興趣,隻是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旋即又在躺椅上躺倒了。
那又怎樣?聽他如此冷淡的口吻,我開始著急起來。這麼大的事情,你哪怕就算隻是一個傳播武功知識的媒體,普及武功教育的出版商,根本不會武功,也總算是一個武林中人,武功的愛好者,也總得關心一下子吧。你怎麼能如此冷漠呢。我於是緊接著就對他講述了我的無數擔心和疑慮起來。我說:你想啊。假如洪七功曾經真實存在過的這個事實無法驗證,那麼降龍十八掌的真實性就值得懷疑了。那麼當年你賣給我的那本《降龍十八掌秘笈》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情?而我現在所練就的這種奇特武功又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我得這樣解釋:那就是我生活在一個時空顛倒的世界當中,我本人就是洪七功?
絕妙的想法。但是有一點你還是錯了,你就是丁五,你不是洪七功。而這個世界也從來不會發生時空顛倒的事情。那個乞丐這樣答道。
那怎麼解釋我現在的武功?怎麼證明你說的就是對的?那麼你倒是說說,世上究竟有沒有洪七功這個人存在過?我緊接著問道。
這個就是你的問題了。而這個問題,也隻能依靠你自己去慢慢的領悟,去獨立的發現。真理往往是不言自明的,也是最私人化的。就像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樣,真理撒滿了大街,但不能依靠別人的指點去讓一個人發現它的存在。要發現真理的存在,隻能依靠一個人自己的眼睛。當然這個眼睛,不僅僅指你腦袋上的那雙眼睛,還指你內心中的那雙眼睛。這個乞丐對我這樣答道。
這個乞丐說這番話的那副神情,嚴重的傷害了我的自尊心。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儼然就把自己當成了當年跟亞曆山大對話的第歐根尼。而我蹲在地上跟他訴說的樣子,就宛如那些在他眼中視若不見的弱智。可是他的那番話,卻又是如此富有邏輯,富有節奏,甚至聽來象一首詩歌,讓我無法反駁。於是我耐著性子繼續跟他說道:那好。那你說,你到底有沒有一個辦法,從此費掉我的武功,讓我重新變成一個普通人,好好的過日子。
你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啊。你怎麼就不普通了?乞丐說道。
可是我會降龍十八掌啊,或者說這樣一種奇怪的武功。我無奈而又可憐巴巴的說道。
可是那又怎樣?難道一個人身懷絕世武功就不是普通人了?照你這個邏輯看,那豈不是每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了?那我豈不是也不是普通人了?你看,我還會揀垃圾呢,並且還開了一個揀垃圾的店子呢。
我得承認這個乞丐得口才確實不錯,而且條理十分清晰,邏輯十分嚴明。要是我是這個大學的校長,要是我當時並不著急擺脫自己對於武功的疑惑的話,我或許還真的會將這個家夥特聘為這個大學的教授。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家夥還會真的在邏輯學上做出一番事業出來,成為再世的金嶽霖也說不定。可是我當時確實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心情,我自己的事情已經夠讓我操心了。所以我也沒有跟他提起這個事情。我見他如此回話,也覺得跟他爭執下去,也不見得就能說服他,讓他徹底的理解我現在的苦惱。於是幹脆不說這些事情,隻是跟他問起了一個操作性的問題。我說:好了。現在也不談會武功究竟算不算普通人的事情了。就問你一件事情,你告訴我,現在有沒有一個辦法,把我身上的武功費掉?
不可能。那個乞丐輕輕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終於感到了一種巨大的絕望。我這一段日子費盡心思考慮出來的解決辦法又一次化為了泡影。那個乞丐繼續說道:至少在你選擇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的條件下,這個事實無法實現。可是如果你要是願意放棄你生命的話,這個事情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好了,不要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一聽乞丐如此說道,終於不耐煩起來。他的意思明顯是說,要是我現在去死的話,我的武功就可以從我身上解除,我也可以從此擺脫因我的武功而帶來的煩惱了。可是這又算得了什麼解決辦法。既然一個人想要解決某個問題,肯定建立在他還想繼續活下去的基礎之上。一個人要是不想活了,還去費力的解決什麼問題。死是解決一切人生難題的方法,難道我連這個還不明白。想到這裏,我對於眼前這個乞丐的厭惡更加加深了一層。可是就在我準備轉身離去,那個乞丐還依舊對我嘮叨不止。等我已經走開很遠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在那裏對我喊道:記住,經過的事情再不能被忘卻。實現的人生再也不能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