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天,蓉蓉就拿著那條沾滿了她的鮮血的我的內褲,直接去了念慈的宿舍。據後來蓉蓉給我描述說,當時念慈正在宿舍裏和他們係的一群老師在開一個小型的雞尾酒會。蓉蓉闖進去的時候,念慈正在舉著酒杯,用她那優雅的口音,用英文朗誦一首著名的詩歌:When you are old。剛好到了那一句:Only one man loved... 。當蓉蓉直接推門進去,沒等裏麵的任何一個人說話,就高舉起自己手中的我的內褲,象機關槍一樣幹脆利落的說完了所有的故事。念慈當時聽完蓉蓉的話語,臉色逐漸從白到紅,從紅到青,以至於最後變成了醬紫色。手中的酒杯也在最後終於飄然落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那聲響,就像一首最淒美的詩句。蓉蓉後來屢次對我說,當時的那一聲聲響,忽然就讓她心中升起一種莫大的悲哀出來。進去的時候,她以為這是最堅決,最幹脆,最仁慈的解決這件事情的方式。可是就在那一聲聲響之後,她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是無比殘忍。簡直就如同用一把榔頭,直接把一顆玻璃做的心就敲碎了。那種滋味難受無比,那種負罪的心情猶如萬箭穿心。

可是蓉蓉當時畢竟做出了那樣殘忍的舉動。事實再也無法挽回。後來念慈離開了學校,移民去了加拿大。再到十年之後,我和蓉蓉去加拿大旅遊的時候,又專門去拜訪了念慈一次。當時念慈已經結婚了,跟一個因為政見不合而逃離了西藏的藏族人結了婚,還生下了一窩三胞胎,每一個都長的一模一樣,除了身上的衣服簡直無法分別。當時我們三個人坐在念慈家寬大而富有宗教特色的客廳了喝茶,她的幾個孩子在外麵的草地上不住的跑動。念慈好像是在對我說,又好像是在對蓉蓉說:就在很多年前酒杯落地發出清脆聲響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就算一個女人真的有一顆朝聖者的靈魂,也終究不能讓一個男人愛她一生一世。男人所愛的,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意念和幻覺罷了,但絕對不會是一個女人本身。念慈說那一番話的時候,我不禁有些感動。我承認我隻是一介武夫,除了武功,對於什麼詩歌,什麼言詞之類的東西並不常常在意。可是那一天念慈說的那幾句話,卻真的是深深的打動了我。我覺得那幾句話仿佛就是天籟之音,空靈至極,美妙至極,簡直就藏匿著這宇宙萬物當中所能擁有的一切真理。

從念慈家出來之後,蓉蓉見我神色落寞,就問我是否因為念慈的話而感到不安。或者內疚。我說我也無從知曉。蓉蓉便緊接著問我是否真的相信剛才念慈所說的話,問我是否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也會離她而去。我好久不能回答蓉蓉的話。蓉蓉終於忍受不了了,開始用腳踢我,用牙齒咬我,要我告訴她我是否愛她,而不是愛什麼她也不能完全理解的狗屁意念和幻覺,我在那一刻才終於一把將蓉蓉摟在了懷裏,開始吻她,並且告訴她,我在世間所愛的,唯有她一人而已。

當然你也猜到了,我對蓉蓉所說的也不全是真話。我畢竟有所隱瞞。我隱瞞了我在這個世上對於另外一種事物的愛,以及對另外一個人的愛。那種事物就是武功,那個人就是偉大的洪老前輩。可是我沒有告訴蓉蓉這些事情。隨著年歲成熟,我也不再單純,尚且知道在這個世上生活,撒謊也是一種生存的技巧。對於女人而言,武功究竟是什麼玩意?而作為一個對武功懷著熾熱理想的男人,跟一個女人去談論武功,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