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明白?”李泰笑得都像哭了,搖頭道,“趙衝的所作所為,哪裏還像是一個江湖草莽的行徑?他分明,分明就是一個心機城府都深沉到了令人發指境界的政客!——江湖草莽搖身一變就成了政客,為什麼?你還想不明白嗎?”
“啊!”杜正倫恍然大悟,嚇得驚叫一聲,“殿下是說……趙衝,根本就是陛下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李泰突然歇斯底裏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
這笑聲,在杜正倫聽來是那麼的恐怖和瘮人,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幾步,都有了奪門而逃的衝動。
“父皇,我的好父皇啊!原來,你從來就沒有真正的信任過我,你一直都在試探我、算計我!”李泰突然無力的趴倒在地,搖頭苦笑,“愚昧啊愚昧,我是真愚昧!我以為一切都經營妥當了,隻等勝利唾手可得!沒想到,從一開始我就掉進了他的圈套之中,從來就沒有逃出來過!……好吧,完了,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殿下,事情還沒有到如此絕望的地步吧?”杜正倫按捺住驚慌,說道,“就算吳王未死,他終究是庶出,哪有資格與你爭奪東宮?晉王懦弱無能,在朝中又無半點根基,就連曾經願意輔佐他的司徒,都已放棄他了——說到底,你仍有勝算!”
“沒有,半點也沒有了。這一次,我是輸得徹頭徹尾,敗得一塌糊塗了!”李泰無力的趴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既然趙衝是父皇的人,那他就肯定把吳王遇刺案的一切真相,都告訴了父皇。你知道父皇最恨什麼嗎,就是兄弟鬩牆骨肉相殘!還有襄陽龍氣這樣的事情……無法補救了,全完了!”
“難、難道,我們就輸在了一個江湖草莽趙衝的手上?”杜正倫極不甘心的叫道。
“不,不是輸給趙衝,而是輸給了……”李泰抬起頭來,滿麵蒼白全無血色,瞳仁之中也盡是絕望,喃喃道,“我父皇!”
杜正倫怔住了,無言以對,隻感覺到渾身冰涼心如死灰,哆嗦的道:“那現在……怎麼辦?要不,殿下趁早主動去認罪?再怎麼說,殿下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縱然有錯,陛下也會網開一麵的。”
“還有意義麼?”李泰咧起嘴,絕望的苦笑道,“此一敗後,我最好的結局就是像我大哥一樣,被逐出皇城,流放偏遠苦寒之地,終生不得還京……與其那樣搖尾乞憐苟且偷生,還不如幹脆一死來得痛快!”
“殿下,不可啊!”杜正倫這下慌了,急忙拉住魏王,“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畢竟,李恪還沒有入主東宮,陛下也還沒有興師前來問罪!或許仍有變數呢?——對,還有司徒、還有長孫國舅!你可以找他!陛下一向對他言聽計從,隻要他出麵擔保,至少可保殿下無虞啊!”
“沒用的。”李泰無力的搖頭,“你不了解我父皇,也不了解我娘舅。但凡小事,他們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一但觸及到大事與底線,我娘舅就會毫不猶豫的和我父皇站在一起,變得六親不認心狠手辣!……難道,你忘了玄武門嗎?”
聽到“玄武門”三字,杜正倫的表情頓時石化,心中想道:是啊!皇帝與長孫無忌,在原則性的問題上,是從來不會有任何心慈手軟的!……看來這一次,嚴重解犯陛下心中底線的魏王,的確是再無翻盤的機會了!他最好的結局,也許就是和前太子李承乾一樣……
“你走吧!”李泰突然冷冷的說了一聲,並從地上爬起來,正襟坐好,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與衣袍,說道,“趁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你去投效吳王,也好保得一條性命!”
“殿下何出此言?”杜正倫驚道,“忠臣不事二主,豈有大難臨頭背主投敵的道理?”
李泰嘴角一咧,麵如死灰的冷笑,“聽我一勸,走吧!吳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立為儲君了。但他在朝堂之上黨羽不豐根基不深,此時正當網羅人手收買人心之際,隻要你主動認罪投誠,他肯定不記前仇的慷慨接納。包括以前投在我門下的那些臣工與仕人,跟他們說,讓他們都散了、走了吧!趁早一起轉投吳王門下!——本王,敗則敗矣,不想拖累你們一起送死!”
“魏王殿下!……”杜正倫突然失聲痛哭的跪倒下來,“杜某不走!堅決不走!要死,也與殿下死在一起!”
“何苦呢?”李泰淡淡道,“杜氏一門的興榮,全在你身上了。犯得著為一時之意氣,而斷送了整個家族嗎?……放心吧,事已至此大局已定,本王早已心如死灰。在這最後時刻,如能多救一人,也算是我報答你們追隨我一場。也能為大唐的朝廷,減少一點動蕩和人才的損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我一勸,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