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泰你先說,侯君集為什麼這麼做?當時的情景,是什麼樣的?”秦慕白問。
“俺知道得也不是特別多。事發之前,侯君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俺差使到布哈河去修堤壩,前後修了十多天。”宇文洪泰說道,“等俺聽到消息急忙趕回軍營的時候,侯君集已經打下了晴羅原,還殺光了俘虜。俺跟他吵鬧了一番,他就將我一根麻繩給捆起送到鄯州了。後來還聽說,他把長孫渙也給宰了!這老雜毛,可真夠狠的!”
三人聽完都著實愣了一愣。秦慕白苦笑一聲,“看來,江夏王把軍報寫得這麼詳細厚實,的確是有必要的。”
“啥?”宇文洪泰直輪眼珠子。
“這麼問你吧,你就沒查覺,侯君集有什麼異恙?”秦慕白說道。
“有!”宇文洪泰牛眼一瞪,肯定的說道,“俺看出來了,他是不想活了!他要去高原尋死!”
“換句話說,他是認定,自己已是一個必死之人。”蘇定方接話說道。
“應該就是這樣了……”秦慕白徐徐歎息一聲,輕輕點了點頭,又緊皺眉頭雙眼閉合,表情憂憤的搖了搖頭。
“哎!……”蘇定方也長歎了一聲,說道,“侯君集,真真是個桀驁不馴野性十足的血性狂夫。換誰,犯下了他那樣的過失,肯定是想著如何補救、如何逃脫。他卻是逆反而上,先定了自己的死罪,然後豁出這條性命為所欲為。我猜他是覺得,以此殘生全力放手一搏,將一切禮法榮辱都已置之度外。這就好比一個溺水之人明知必死,也要拖上一個人下水,這才夠本。”
“說得更確切一點,他就像是被斬落的蛇頭,離開了蛇身依舊能夠張口咬人,劇毒危險無比。”秦慕白說道,“以往,侯君集一直壓抑著他的野性與狂傲,就像是一匹餓狼,脖子上被圈上了鐵鏈子充當了看門狗的角色。現在他掙脫了鐵鏈,那麼慘死在他手下的人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了。到頭來,他也是必死無疑。”
“真是個瘋子!”蘇定方重重一擊拳,惱火又無奈的吼道。
薛仁貴一直未有插言,這時方道:“慕白,定方,事已至此,我們應該如何行動?我入仕尚淺,朝中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也不是太懂;對於侯君集,我也不是太了解。但依愚見,拋開政治與禮法不說,單從軍事上講,侯君集這一手,其實不失為一記玉石俱焚的殺招。當然,結局必然是兩敗俱傷。”
“玉石俱焚,貼切。”秦慕白點頭表示認可,說道,“噶爾欽陵奇襲洮州,將我大唐西疆擾了個天翻地覆不可收拾。之後,噶爾欽陵必須逃之夭矢重回高原。他突然東侵的目的,無非是製造災難為戰敗的吐蕃贏得喘息之機,同時出人意料的以進為退尋求一條脫身之計。不難想像,大非川戰敗之後吐蕃人已經無力再戰,一則是兵力損失慘重,二則更重要的是他們沒了後勤糧草。吐蕃的農業可不怎麼樣,不像我們中原有這麼多的糧食。他們為了打這一仗,不知道存蓄了多長時間的糧草,結果被龐飛一把水就給衝了。在這種情況下,噶爾欽陵勢必退回高原謹守不出。但是,他又擔心我們趁勝追擊。於是在撤退之前先刺傷了我們一刀,讓我們忙於療傷無暇他顧。從這一點上看,噶爾欽陵的確是有夠老辣,下手也很陰毒。”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還有比他更狠的!”蘇定方道,“噶爾欽陵似乎很了解我們的朝堂與政局,他以為侯君集放走了他,必定會叫悔不迭束手無策,同時少帥這邊肯定也會多少受到牽連。他更加堅信,他在西疆攪鬧一場以後大搖大擺撤回高原,我們也不敢貿然主動出擊殺上高原。因為以往,的確就是這樣的情況,我們中原的兵馬,還從來沒有殺入吐蕃本土。他料定,既然我們大唐無法對其進行軍事報複,那麼剩下的,就是我們自己內部追究責任。如此一來,侯君集必死無疑,少帥也會被政敵趁機攻擊。朝堂內亂,蘭州不戰自潰,我大唐針對吐蕃的國策也會因此而發生改變——他的目的,就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