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李雪雁方才睜開眼睛,突然就對陳妍說道,“姐姐,你能幫我個忙嗎?”
陳妍被李道宗收為義女,李雪雁上麵沒有姐姐,因此便把陳妍視作親姐妹,向來感情極好。
“好,你說。”陳妍答道。
“你去給我準備一身嫁衣,好嗎?”李雪雁說道。
“嫁衣?”陳妍納悶的眨了眨眼睛,“你要幹什麼?”
“我要與慕白,舉行冥婚之典。”
“!!”陳妍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李雪雁,一時語失。
“姐,幫我,好嗎?”李雪雁扭轉頭來,看著陳妍,哀求。
陳妍輕歎了一聲,點頭,“你等等。”
“謝謝你,妍姐。”李雪雁蒼白的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答應的!”
“為什麼?”陳妍微笑,伸手撫摸著李雪雁蒼白的臉龐,憐憫的說道。
“因為此刻,隻有你才會懂我的心情。就連父王,他也不懂……”李雪雁輕聲道。
陳妍驀然心中一痛,輕輕點了點頭,“你好生歇著吧,我去去就來。”
一個時辰後,陳妍去而複返,帶來了鳳冠霞帔,姻脂水粉。
李雪雁下了床來,沐浴更衣,坐到銅鏡前,陳妍給她梳妝打扮。
李雪雁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直在微笑。
“妍姐,你與慕白舉行過婚儀典禮了麼?”
“沒有。”陳妍一邊給李雪雁梳理長長的頭發,一邊答道,“我從不在乎這些。”
“女人啊,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怎麼能不在乎?”李雪雁的一雙唇角向上撩起,露出一抹甜至淒愴的微笑,說道,“從今天起,我也是一名妻子了,不再是小孩子。”
陳妍的手驀然停頓了一下,眉頭一皺,說道:“你不會是想幹些傻事吧?”
“放心,我不會。”李雪雁微笑道,“慕白雖是去了,可他還有母親,兄妹,和兒女,還有你和高陽皇姐、武媚娘她們。有你們相伴,我不孤獨。我能活下去。”
陳妍無言以對,默默的歎息搖頭。
“妍姐,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傻?”
“沒有。”陳妍說道,“世間頗多像你這樣的癡情女子,但更多郎心如鐵。”
“姐,我不後悔。”李雪雁頓了一頓,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陳妍,認真的,一字一頓道,“真的,我不後悔!”
“我知道了……”陳妍輕輕的點頭,拍她的肩膀,說道,“以前,我曾見過一個女子為情迷醉、為愛癡狂,我以為那便是女人的極致。現在我明白了,情愛之深,隻有更癡,沒有極致。”
“妍姐所說的那個‘為情迷醉、為愛癡狂’的女子,是我高陽皇姐麼?”李雪雁說道。
“沒錯,是她。”陳妍歎息了一聲,說道,“她真的很執著,執著到瘋狂。”
“我很羨慕我那皇姐的……”李雪雁輕輕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不是羨慕她最終得到了什麼,收獲了什麼,而是羨慕她的勇氣與執著。與她相比,我就是一個可憐的膽小鬼。我活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腳,喜歡的不敢要,想要的不敢說。到了我敢說敢要的時候,卻已經沒有機會了……為何,高陽皇姐就能那樣率性執著,我卻如此糾結躑躅?”
“人各有天性,豈能與他人盡同?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善良與真誠,亦是旁人無可比擬的。”陳妍撫著她耳際的發絲,看著銅鏡中麵露微笑的道,“雪雁,你今天真的很美。”
“是麼?”陳妍抬起手來,手指冰涼的輕輕撫過陳妍的臉龐,悠然道,“妍姐,你是我見過的最睿智,也最坦蕩大氣的女子。和你在一起,真的心裏一點壓抑也沒有,更不用擔心任何事情。還有,你很會照顧人。慕白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定很輕鬆很開心,對麼?”
“……”陳妍無語以對。腦海裏再度浮現出,以往在襄陽郊野小樓中的,一幕幕。
一個時辰後,天已黃昏。刺史府側宅的靈堂裏,人漸漸少了。隻有宇文洪泰,仍舊坐在靈堂裏,懷裏抱著秦慕白用過的那柄虎頭鏨金槍,手拿一塊絹帛,麵色沉冷默默無言的擦拭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