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回到了館驛,並沒有急於歇息。隨從的百騎小卒打來了熱水給他洗腳,他則捧著一本《涼城地誌略》,就著豆黃的油豆隨意的品讀,大致了解一些本地的風土人情與曆史沿革。
“少帥真是用心,怪不得成為人上之人。”給他洗腳的小卒冷不丁的道,“像我等這輩人物,應付了差事就隻尋思去煙花巷柳尋歡作樂酒色財氣了,哪裏還會像少帥這樣秉燭夜讀?”
秦慕白不禁樂了,笑道:“看本地誌也能被你拍馬屁,你這功夫就比我厲害了。人嘛,都各有所長。”
那小卒若有所思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少帥又是看上了侯君集哪一點呢?我看那廝老氣橫秋的,就算有點本事,也是個惹是生非的臭脾氣。這等人物,在哪裏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啊!”
“嗬,你還挺有見識。”秦慕白笑了起來。
“那是。”小卒嘿嘿的笑,說道,“就算是塊頑鐵,跟隨少帥日子久了怎麼也得開點竅。少帥,你怕是不知道外麵的人怎麼傳說你吧?說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文武雙全心竅玲瓏,處處逢源上天眷顧,連對你投懷送抱的女人也是天下絕品,都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有嗎?”秦慕白毫不在意的嗬嗬直笑。
“當然有了!”小卒一本正經道,“還不在少數哩!——不過,他們隻看到了少帥的風光,沒看到少帥的辛苦與努力。要我說,這人是有自己的命,但要怎麼把握這個命,還得靠自己。少帥出生將門雖算顯赫,但這天下比你出身好的多了去,也沒見大唐天下出第二個秦少帥,是吧?”
“哈哈!”秦慕白大笑,說道,“行,這拍馬屁的功夫我得跟你好好學學。”
“嘿嘿!”
腳洗完了,小卒擔著水盆離開。秦慕白坐到了榻上將油燈移至床頭,準備看會兒書了歇息。
這時,門外卻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秦慕白習武之人目明耳聰聽了個真切,心中卻是狐疑:這腳步聲好生熟悉,而且,絕對不是我身邊的軍士——哪有大男人的腳板發出這等輕微細碎的聲音?
心中冷不丁的一個激靈,秦慕白突然驚喜的翻身而起,卻是小心翼翼放輕了腳步和動作,躡手躡腳走到了門旁。
“篤篤篤”,門被敲響。
秦慕白悶著聲沒答應。
這時門外響起一個女聲:“咦,你不是說你們將軍方才還在洗漱,這麼快就睡下了麼?”
“小人不知,姑娘就請自便好了。”回答的聲音離得比較遠,顯然那小卒十分“識趣”,並沒有跟隨走近。
秦慕白已是心花怒放!
門外之人,不是武媚娘——還能是誰?
“罷了,不打攪他,我明日再來。”
秦慕白急了。
本來還想躲在門後嚇唬她一回,沒成想她要走。
於是一扭身拉開門——“媚娘,我沒睡呢!”
武媚娘雙手抱肘立在門前,顯然沒有半分驚訝或是被嚇倒,臉上滿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怎麼,大半夜的想嚇唬我嗎?”
“快進來!”
秦慕白可沒半點跟她客氣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拖進了房中,反身掩上了門。
“呀,你弄疼我了……嗚,不要這樣!……”
武媚娘已然發不出聲音,嘴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許久後。
武媚娘好不容易從秦慕白懷裏鑽出來,鬢發淩亂氣喘籲籲,有些慌亂的擦拭著淋漓香汗,嗔怨道:“壞蛋!……人家找你來是有重要的正事,你卻隻想些歪門邪道,沒個正經!”
“咳!……咱們倆剛才幹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重要的正事’了?”秦慕白壞壞的笑,狠咽了一口口水勉強按捺住騰騰的心火,給她倒了一杯茶扶她坐下,溫言細語道:“大半夜的驅馳趕到蘭州專程來找我,定然是有要事。說吧,是什麼事情?你什麼時候到的蘭州,江夏王父女還有蘇烈與你一同到了蘭州嗎?”
“這麼多問題,我先答哪一個?”武媚娘喝了一口茶水仍有些喘氣,翻了秦慕白一個白眼仍似有些怨惱,但眼中煙波流轉愛|欲迷離,越發讓秦慕白心神蕩漾。
“趕緊要的先說!”秦慕白心猿意馬,禁不住又將她的柔荑小手握在了掌中,細細摩裟。
“運糧隊在蘭州境外以西一百七十裏處遇到了暴風雨,又兼泥石流與大風沙,走不動了。”武媚娘的神情嚴峻了幾分,說道,“萬餘人的隊伍羈留在那裏,每天人吃馬嚼消耗甚大。而且人心惶惶的,勞累思鄉的民夫們吵著嚷著要扔下糧草回關中甚至要哄搶走人,我有點鎮不陣那場麵了。我怕用不了多久,這批辛辛苦苦才運到蘭州的糧草會有閃失。”
“還有這等事情?”秦慕白眉頭一擰,說道,“不是還有江夏王與蘇烈以及三千鐵甲和你同路嗎?他們怎麼不幫你一把?”
武媚娘苦笑,說道:“慕白,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你是安排我跟他們一起走……可是,我是商人,他們是皇族是達官顯貴。你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好吧,就算他們真的不介意,我也不好涎著這張臉當真與他們同出同入啊?再者,江夏王是帶著文成公主來長安商談賜婚一事的,那是國使,豈能與大片烏煙瘴氣的民夫行於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