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真是好氣度,如此在下失敬了!”段老七也和秦慕白一樣的托起茶來,細慢的將整杯茶喝了個幹淨然後放下,哈哈的笑道,“好,我們可以開誠布公的談生意了!”
龐飛等人算是開了個眼界,秦慕白這個從來沒做過生意的將軍,料理這些事情居然輕車熟路,表現得沒有一絲疏露與生澀,紛紛在心中暗自稱奇。這隔行如隔山,可不是想扮什麼就能扮得來了。
好在秦慕白與武媚娘相處日久,跟著她學了不少這方麵的東西。否則,沒有金剛鑽,他蔫敢亂接瓷器活兒?
“七掌櫃,實不相瞞,我這次南下,就是想采辦一批糧食進京販賣。”秦慕白說道,“江南是產米之地,米價向來低廉且米質優異出眾。我本待前往湖揚一帶專程采米,順帶采些湖絲,怎奈時間緊急行程匆忙,於是在襄陽落了腳。襄陽是個好地方啊,南北糧鹽都在這裏轉運,想必能有個好價錢吧?如此,我也省得勞頓一場再跑去湖揚一帶了。”
“郎君真是精明過人,你來襄陽采貨,那就真是來對了!”段老七一聽這個,眼中就耀出了一些興奮的光芒,如數家珍的說道,“不瞞您說,襄陽的米貨不比湖揚一帶的貴!一來,我們荊襄之地本就自產稻米,成色本也不差;二來,南下與北上的官米軍糧都在襄陽港口轉運,這米一多,價錢自然也就是下來了。隻不過……敝號的米,那可不是想賣給誰就賣給誰的呀,這個規矩想必武郎君必是知曉的了?”
“那是自然。”秦慕白微笑道,“我既然敢進到你正昌糧號裏來談生意,就必然是能做得起這生意了。實話跟你說了吧,在下與長安鄭家有些生意往來,托他們照顧,給了我一家糧行在京畿鹹陽縣經營。”
“啊,長安鄭家?”段老七驚呼了一聲,“武郎君所說的,可是長安鄭鳳熾?”
“不錯。”秦慕白微笑道。
段老七不經意的吸了一口涼氣,眼睛也瞪得大了一些,驚訝的道:“長安鄭家……那可是朝廷卸商啊!這天下過半的糧鹽生意可都是他們在操持。能和他們搭上一星半點的關聯,那想不日進鬥金也是難哪!”
“嗬嗬!”秦慕白隨意的笑了笑道,“話雖如此……可鄭家畢竟是大戶人家啊,咱們這些小商小販跟著他們混,是不會餓死,但想要發大財卻是極難了。因為我們賺的,都是他們賺得不要了的一點散碎銀錢。就拿我在鹹陽的糧號來說吧,那糧食發下來的時候,就先讓鄭家克扣了一層,我還能有幾文錢可賺?”
段老七可是個生意場上打滾了數十年的老骨灰了,聽秦慕白這話心中立馬一激靈,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忖道:敢情這個武元慶是嫌鄭家給的糧太貴,於是自己私下出來采一批糧來進貨,然後賺些順差價錢。這倒是個極不錯的主意,一來有了鄭家賦予的糧食經營權,二來又有了自己的貨渠,降低了成本增加了利潤!
“嗬嗬……武郎君,真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啊!”段老七心領神會的笑道,“隻是你這樣做,就不怕得罪鄭家嗎?”
“沒事。”秦慕白微笑道,“在下與鄭家少爺鄭安順,是莫逆之交。我此行其實是獲得了他的首肯的。其實……如果我能拿到大棕的低價官糧,他們鄭家也是樂意的。”
段老七一激靈,忙道:“郎君這話……我可就有點聽不太懂了。”
“嗬,七掌櫃是聰明人,何必要在下將話挑明呢?”秦慕白笑道,“生意人,誰不想要低價一點的貨物?”
“這話……倒是說得在理!”段老七若有所思的點頭,眨巴了幾下眼睛,問道,“那武郎君這一次,打算要多少糧食?”
秦慕白笑了一笑,伸出一隻巴掌:“全要上好的湖揚白米!”
“五百石?”段老七有些欣喜的道。
一般的縣級糧號,生意好的每月的進貨量也就差不多三四百石左右了。大唐可是以農業為本,多半的百姓都自給自足栽種糧食了。官糧的用途主要是用來發放官俸、供給軍隊或是國家儲藏,真正城市居民購糧來吃的,比例並不是很重。
秦慕白笑了笑,搖頭。
“難道你要……五千石?”段老七有些吃驚了。
秦慕白仍是搖頭,笑而不語。
“五萬?!”段老七驚到了。
“嗬嗬!”秦慕白笑道,“七掌櫃你就不要再說笑了。在下好歹是個京商,會為了區區幾萬石糧食不遠千裏的專程跑一趟襄州嗎?——五十萬石湖揚白米!”
“五十萬!!!”段老七大驚失色,心道:這、這……我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大主顧啊!
“你沒有聽錯,是五十萬。”秦慕白微笑道,“實話跟跟你說了吧,我自己的小店的確是吃不下這麼大棕的糧食,言下之意,你明白的。”
段老七的額角淺淺的滲出一層冷汗,恍然的點了點頭。
秦慕白這話說得可算是明白了,話外之意,無非就是——他在幫鄭家“走私”!
大唐天下第一巨商要“走私”,這聽起來有些駭人聽聞,其實對商人們來說沒什麼可奇怪的。
都說無奸不商,行商之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馬無夜草不肥。真正老老實實行商不敢逾雷池半步的人,最後不是免費糊口平庸了一世,就是賠完了本慘淡出局。
做生意不投機,不倒靶,不囤積居奇走走私貨,你靠什麼發財?當年鄭鳳熾不就是靠政|治投機巴結上了李淵,從而成為大唐禦商搖身一變成了天下首富嗎?他連國運都敢投機,走私販幾袋大米有什麼奇怪的?
段老七是商人,他明白這樣的道理,或者說——行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