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海浪悲歌
得不到雪清的回複,周已萬念俱灰,心裏像冰一樣冷透了。但是他仍然不甘心,他還以為雪清是有事出去了,或者是洗澡洗衣服去了。等過了十分鍾,他在話吧裏再一次將電話撥過去,響了一分鍾的鈴聲以後,終於有人接了,周開始很高興,但是一聽聲音,卻是一個老大娘,她在電話裏說,她是雪清的房東,她說,雪清去天津海邊了,是今天早晨去的,臨走時,她把手機留在了她這裏。她問周是誰,周回答說是她的家裏人。他告訴大娘,如果雪清回來了,請她在第一時間裏打電話過來,如果她沒有回來,也請打電話告訴他。接了這個大娘的電話,周有些奇怪,他想,雪清外出為什麼不帶手機,卻把手機交給房東呢?
天津海濱?她真的去海邊啦?周想,他還能趕到天津去救她嗎?湖北離天津那麼遠,這裏沒有機場,坐火車要十多個小時,即使趕到了,她還會在那兒嗎?天津的海濱那麼長,她又會在哪個角落呢?
這時,他忽然想到要給天津公安局打電話,他到郵局去查電話號碼,查到電話以後,馬上在公用電話裏把電話打過去,他在電話裏說,請他們注意一下這幾天在天津海邊,是不是有人跳海,如果發現有異常的苗頭,請趕快采取製止和搶救措施。天津公安局馬上又與海濱派出所聯係,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回電話過來說,這幾天,天津海濱沒有發現任何人,因為現在是初春,春寒料峭,誰會去海邊玩呢?天津海濱沒有人,說明雪清根本沒有去天津海邊,她是故意給房東聲東擊西的。她沒有去天津,又去了哪裏呢?她也許沒把真正的行蹤告訴任何人,她真是這樣悄悄地消失了麼?
晚上,周等待房東來電話,房東沒有打過來,他又打過去了,他打了三次電話,房東在電話裏說,雪清根本沒有回來。
第二天,他還在跟房東打電話,回答是雪清沒回來。
第三天,他仍然給房東打電話,回答是雪清還是沒有回來。
第五天,他還固執地給房東打了電話,房東對他說,雪清在走的那天曾留言給她,如果她五天之後沒有回來的話,她就會永遠不回來了,請她把手機留給那個打電話過來的人,如果他不來北京了,就請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把手機寄給他,讓他做個永遠的紀念吧。周一鳴聽到這裏,他再也抑製不了自己奔湧的淚水,他埋著頭傷心地哭了一個小時。
他在哭的時候,把門關了起來,他不能讓家裏的人知道他哭的秘密。
這種沒有人知道和理解的深度痛苦是多麼痛苦啊!
雪清悄悄地走了,永遠地走了,毫不猶豫地走了。她帶走了周一鳴的魂,她給周一鳴留下了她的心,他們永遠再不能相見了。他在心裏悄悄地說:“親愛的雪妹,你托個夢過來吧,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吧,你讓我的靈魂得到安寧吧。不然,我是永遠都不會平靜的啊!”周一鳴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禱告真主,請保佑雪清的靈魂超度,她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她是一個多麼善良、高尚、純潔的偉大女性啊。
雪清在關起門來在出租屋裏偷偷地寫遺書,她寫了三天三夜,每一個字都是用自己的血和淚寫成的。寫完後,她還在想該不該給周一鳴看。現在,她除了周一鳴,最親的親人就是大哥和父親了。她大哥辛辛苦苦把她撫養大,供她從小學讀到大學。為她花了無數的心血和巨大的代價啊。當她走進大學門之後,大哥以為他的願望實現了,他認為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花。可是,在她讀完大學,參加工作,結婚生子之後,卻屢遭挫折,命運不幸,大起大落,打擊一次比一次更嚴重。到了今天,她把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最後連身體這個賴以生存的物質外殼也失去了,造成了今天走向絕境的地步。
她不能怨任何人,也不敢告訴家裏的任何人,特別是不能告訴她的大哥和父親。如果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他們,他們會為自己悲傷,會造成他們永遠的難以愈合的心靈之痛。現在她的大哥已經過六十歲了,她的父親已經八十多歲了,如果讓白發人為黑發人而悲傷含恨,她是於心不忍的。因此,她不打算把自己的任何不幸的消息告訴家裏的親人,她要造成他們一個錯覺,讓他們總認為自己是平安的、幸福的,她要永遠快樂地活在親人的心裏。但是她如果把自己的全部秘密都封存起來,不告訴任何人,就這樣一個人悄悄地離開這個世界,她又覺得做得太絕。她本來打算是這樣做的,她不想給任何人的心裏留下傷痕和陰影。她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然後又悄悄地幹幹淨淨地離開這個世界,她心裏早就有這個想法。
可是,當她真準備是這樣實施的時候,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腦海裏反複閃現,他就是現在已經占據了他整個心靈的周一鳴。這個身影總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周一鳴好象時時在向她發出警告:你一定要活下去,要頑強地活下去,你不能走,你絕對不能一個人悄悄地走啊!因為如果她連周也不告訴他,心裏總有一種說不清的良心上的負債感。她們曾有過一段永生難忘的生死之戀,她能像平常人一樣淡忘他嗎?不能啊,萬萬不能啊!
現在,絕症讓她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現在任何搶救都是徒勞無益的,她再不能給任何人添任何麻煩和拖累。同時,她現在已經是身無分文,又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再不能求任何人拿錢給她治病。家庭已經解體,親人進入老年,社會沒有資助,自己無能為力,她沒有任何條件可以去住醫院啊。
她雖然在這個世界上隻活了四十多年,但是,她回憶起自己的人生,覺得還是有意義的。即使生命短暫,但是她也曾有過輝煌,有過轟轟烈烈,有過人生顛峰,有過大起大落。她認為生命是一朵花,隻要曾經燦爛地開放過,她就滿足了。
因為任何一朵花都不是一年四季都會開放的,到了秋冬,到了北風卷地之時,花總是會凋謝的。
現在,她這朵曾經豔麗過的花已經到了凋謝的時候了,她所恨的是她凋謝得太早了。
當她寫好了給周的遺書後,又猶豫著不想給他看,她怕引起周的心靈地震,怕他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事實,當她準備把寫給周的遺書又徹底燒掉的時候,她又在夢中夢見他了,那是一個殘酷而美麗的夢啊。在夢中,那是一個朦朧的晚上,天上沒有月亮,隻有點點稀疏的星星,周與她一起在海邊玩,他們相依坐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海風吹來,她覺得有一點冷,於是周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他也用雙手緊緊地摟抱著他的腰,他們在那裏親切地依偎著。忽然,一個高大的魔鬼向他們走過來,魔鬼猙獰地對雪清說:“你是一個快要走進陰間的人了,上帝已經安排好了你的歸宿。我是來請你去的一個使者。我要問你是準備下地獄,還是去龍宮?如果下地獄,就要過九九八十一道難關,闖過了關,你就可以投生來世了。如果闖不過,你就要來生變動物了。如果你是去龍宮的話,龍王爺剛好要帶一個女兒,你去那兒什麼虧也不用吃。如果你要找一個男人一起去,你們來世仍然可以做夫妻,相親相愛,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