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風雨無情
山的另一邊，其實還是山。
沉濃混重的烏雲，壓罩著山區上空。閃電從雲牆穿裂出來，重重地鞭策著山上渾黑的森林，紫青電光更閃得小村莊陣陣青黑幻動。
黃昏已至，驟雨即將落勢。
“狗剩子，快去羊圈裏看看！變天啦，莫被大雨衝塌了才好。”
“嗯，這就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兒從炕上跳下來，光著腳丫子往羊圈跑去。
“爬房上去，拿石頭壓壓，別被大風吹掀了頂……”
狗剩子邊跑邊應聲，“知道了，爹。”
收拾了大半個鍾頭，終於把羊圈弄妥。臉上的汗水不停地滲出，狗剩子抬手胡亂地抹幾把，噓口氣，俊臉上綻出了兩個酒窩兒。
涼風始至，豆大的雨點就猛砸下來。
“啪-啪-啪-啪……”小村莊立時被籠罩在雨幕裏。
狗剩子沉浸在涼風的舒爽裏，怎曉得這雨忒不等人，說下就下。匆忙中腳底一滑，他從房簷上掉了下來，十分貼切地撲倒在地上。幸虧羊圈比住房矮得多，地麵又全是泥地，摔得不算嚴重。即便如此，他疼得好久才站起來，連爬帶跑地躲進自己的那間小屋。
“急啥子？！摔斷了腿，老子可沒錢給你看病！”狗剩爹蹣跚地走出來，見狗剩子摔落下來，狠敲著拐杖，既心疼又生氣地吼著：“注意著點兒，別慌慌……”
裏屋的狗剩娘忍不住叱道：“孩兒他爹，別咋呼了，有能耐你咋不上房？”頓了頓，“狗剩子，摔得要緊麼？讓娘看看。”
“沒事兒，娘，你身子不好，別起來了，睡吧……我明天還早起放羊呢！”說完，狗剩子躺在炕上按著流血不止的膝蓋，悶聲地呻吟。
狗剩娘沒再堅持，搖了搖頭，脫下剛穿上的外套坐在炕上，思緒飄向了遠方。
狗剩爹走進裏屋，隨手帶上門，瞪著她冷哼一聲，“就你話多！”試了幾次，始終沒把火氣給撒出來。他倚靠在炕頭上，狠狠地把煙槍往牆上敲了敲，從煙袋裏捏出些煙絲裝進去，探身在蠟燭上引燃，悶悶地猛抽口，噴出一大團煙霧，才覺舒爽許多。
“孩兒他爹，等把羊賣了，讓狗剩子回去上學吧？老窩在家裏，長大了還不是跟你一樣沒啥出息！”
“有本事你找有出息的去，跟我過啥？狗剩子上了三年學，不中吃不中喝，還不是得回來放羊，那錢花得也忒冤枉。你再把羊賣了都交給學校裏，咱吃啥？”狗剩爹的火氣一頓，歎口氣，憋聲道：“你的病急等著用錢，別管娃兒子了，先看病要緊。”
“跟你這熊戶的也說不通，病我能受著，狗剩子要不去上學多識點兒字，往後還不是像咱這樣，蹲山窩子裏受窮……”狗剩娘終於沒再說下去，她能理解狗剩爹摔斷腿以後心裏煩，這日子也不好過。
狗剩爹想說點啥，憋了半天沒說出來，隻好拚命地抽煙。畢竟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狗剩子躺在炕上，模糊地聽到父母說及自己上學的事兒。黑亮的眸子裏閃出一絲興奮，他不由撫摩著床頭一疊上學時用過的課本，臉上的酒窩又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