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向下的階梯大約有五六十米長,每隔一段距離的石壁上會有一盞長明燈,淡淡的白月光似的光芒暈染開來,使得本該陰森的地道變得明亮不少。走到盡頭,是一座石室,方形的石室四周同樣懸掛著長明燈,所不同的這些長明燈並沒起到照明作用,至少在這個時間看來它的存在著實有些多餘了,近乎敞亮的石室根本不需要這些長明燈作陪。
淩深下了階梯,仰頭瞧了眼,果然瞧見鏤空的石壁,陽光便是從那些拳頭大的洞眼中投射下來的。
光源充足,使得整間石室如同沐浴在陽光中,淩深看了一會兒,就將眼前林林總總的東西看了個大概。石室左手邊的牆壁上已被機關開關占滿了,中間則多是牽引機關,不遠處的角落則閑置著眾多別樣的武器,淩深眯著眼睛瞧了瞧,一眼便瞧見這其中竟混著幾個火銃和一架鐵炮。
淩深頓時眼前一亮,他小心避過中間的牽引機關,近了才發現這兩樣還是個半成品,根本沒法用。有些可惜地歎口氣,他又翻了翻裏麵的其他東西,倒是被他發現幾樣有趣的。
當天,淩深就窩在石室裏頭研究機關和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孟春和還站在界碑前等著,結果等了半天不見人,急得他在原地猛轉圈子,一直到沈奇上來喊他吃飯,先生所關注的重點終於從大當家是不是出事了,變成了大當家的就是沒事,待會兒也會不會餓暈過去之類的。索性孟春和雖然擔心,倒也不至於慌了神,和沈奇晃回去吃了午飯,才又拎著食盒上了山頂。
青峰山下雖被夏軍圍著,但他們一時半會也無法上山,這讓青峰山上的每一日仿佛都和往日沒什麼差別,除了不能下山這一點。而相對青峰山的安寧,另一邊的鎮北駐地可算是翻天了,百來人的夏軍小隊竟打著談判的名頭直奔鎮北駐地,別說駐地的士兵被嚇了一跳,就是安劄在遠處的先鋒營的人也是驚到了。
夏軍小隊這是幹嘛來了?不消說自然是衝著於狁來的。
夏軍那位翁岩嶙翁老將軍在派兵包圍了青峰山後,便一直想找機會讓他這行動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事實上在他攔截了那隻從山寨裏飛出去的信鴿,看到裏麵的內容後,他終於發現自己找到最恰當的時機了。
三日後溯北會降天雷……
當然,翁岩嶙不是沒懷疑過這句話,但正因為他性子多疑,反倒增加了這話的可信度。
於是,在可能打雷的前一天,在即將來場大戰的前一天,翁岩嶙終於派出使臣去了鎮北駐地,打算拿青峰山寨來威脅威脅這位年輕人——你不做出相應的犧牲,譬如投降,或故意打輸之類的,這座山可就沒了……
於狁在知道這老頭派人圍了青峰山後就知道會有這麼一茬,隻是沒料到這些人會來得這麼快,好在他也早有準備,根本沒多理會夏軍的使臣,更甚至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將夏軍使臣草草打發走了。
而對於對方如此輕易的放行舉動,夏軍使臣倒也沒多想,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話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成了戰時的一個規則,更何況對方的主帥本就是個不輕易動殺念的人,他們能安然無恙離開鎮北駐地一早就在他們的計算內。
夏兵騎馬離開的時候,於狁就站在城牆上,冷眼看著那些夏兵絕塵而去。
不多時,趙雲洲也上來了,於狁並未太過出神,聽到動靜,也猜到此時上到城牆上的人是誰。
“查到了?”於狁沒有回頭,他隻是望著底下飛揚而起的灰塵,仿佛出神一般。
趙雲洲應了聲,說道:“一共三人,其中兩人分別是兩年前進來的,另外一人則是禁軍的,屬下已經飛鴿傳書確認這人的身份了,過不了兩天應該就會來消息。”
於狁依舊沒有回頭,光是點了點頭沒說話。
趙雲洲站在他身後,抬眸掃了他一眼,隻見他頭微微偏了下,幅度很小,若不細心根本發現不了。趙雲洲垂著眸子,以他對溯北了解,不用看也知道他們主帥是在看哪裏了。
“也不知青峰山那邊怎麼樣了?”趙雲洲也沒多想,頭一次不過大腦來了一句。
於狁怔了下,顯然是聽到趙雲洲的話了,然而他卻遲遲沒有說話。
這種時候,自己隻要退下就可以了。趙雲洲向來也是這麼做的,不過這次沒等他轉身離開,沉默已久的人卻忽得開口了。
“有時候我總有種他不是這地方的人的感覺,或許跟那位祖宗才是一個地方的,所以總覺得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沒問題……”他說得很輕,又站在城牆之上,風一吹仿佛就能吹散這話似的。趙雲洲卻還是將這話聽了個大概,轉身之際他回頭瞅了一眼他們這位當家的,猜不準他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估計……是在安慰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