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說話,站起來作甚...
淩寒擺了擺手:“不是我寫的,家師所寫...”
眾人這才理所應當地恍然,還沒等那士子再問,人群中好似已經有人認出了這人竊竊私語起來,隨即便有那士子的友人告知道這位好像乃是揚州城富商秦家贅婿淩寒。
一聽得秦家贅婿,那人便不複原先頗為驚訝和敬重的神情,隻是神色倨傲地點了點頭:“贅婿啊...難說...”
言外之意,仿佛就是這對聯乃是抄來的一般,頗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在裏麵。
“若是有此等水平的名師教導,為何不僅身無功名,還能上門當個贅婿?”
“此言差矣。那秦家富甲一方,秦家大小姐秦花繁更是貌美如花,這位兄台敢直麵男人內心做出自己的選擇也是頗為不易...”
淩寒也不在意,隻是等小二端上了蔥油麵一嚐,竟完全不是自己所吃過的那種味道,便喚過小二問道:“你家的掌勺換了人了?”
小二臉上神情頗有些尷尬,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那邊有人說了一句:“贅婿能上桌子吃飯已經不錯了,還在乎什麼味道。”說完,那邊一群人便是哄堂大笑,頗為快活。
淩寒皺了皺眉頭,長歎一聲:“怎麼到哪裏都有人貼臉呢...”
“喲,贅婿不服。”一人嘻嘻笑著,端起一杯酒來遙指著淩寒說道:“對聯也就算了,你就算說是你寫的那也就當是你寫的吧...不過既然能作出此等上聯,想必閣下也是飽讀詩書之輩,不如與我鬥一鬥詩如何?”
“妙極,這大雪天氣酒醉微醺,是該有個什麼節目。”先前對對聯的那名士子歪著身子坐在凳子上,一邊慢條斯理地夾著盤子裏的花生米,一邊帶著淡淡嘲諷的笑抬眼看著淩寒:“就是不知道敢不敢?”
“嗯?敢不敢?”先前出聲之人拿著酒杯緩緩走進淩寒,將手中酒杯遞給他,看著他壞笑。
淩寒站起身來,神情嚴肅,目視著遞酒之人緩緩走到他跟前,並未接過他手中酒杯,而是帶著些倨傲神色淡淡說道:“題。”
一瞬間,在場眾人都愣了一下。此刻淩寒身上的氣質再也不是那副散漫無所謂的少年郎了,這一顧盼之間竟讓人有一種難以明說的心虛感,好似在自己麵前站著的人能夠看穿自己內心的想法一樣,透著驕傲,強大與壓迫。
“就,就以這門外飛雪為題。”手中拿著酒杯之人強裝鎮定,說出口時卻不知為何結巴了一下,趕忙使自己鎮定下來,看了一眼門外雪,出聲說道。
淩寒點點頭,還沒說話,忽聽背後一人大聲說道:“慢!”
眾人看去,正是那之前神色倨傲正淡定夾著花生米吃的士子,隻見他抬頭下巴示意了一下杯中酒,接著說道:“改一下,以酒為題...不過若是酒雪俱備,那便是上上了...你先。”
淩寒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
門外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有人倚著門框,有人坐在遠處,有人則靠在櫃台,喚那小二從那酒缸裏舀出一碗新釀的酒。
櫃台邊上放著的火爐正在熊熊燃燒,為這大廳帶來一絲燥熱慵懶的氛圍,那酒便在這火光映照之下從那酒缸裏被舀出,挨個倒進桌上一字排開的酒碗裏。酒大概是新釀,倒出時酒麵還浮起有些許酒渣,色微綠,細如蟻。
淩寒的眼睛從遠處瞥了過來,看了一眼眼前人舉著的酒杯,冷笑了一聲。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眾人一愣,皆順著他剛才望去的目光看了一眼櫃台,隻見那人手裏端著一碗酒麵浮動殘渣如蟻的新酒,靠在熊熊燃燒的火爐旁就著這一絲冬日裏的暖意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晚來天欲雪...”
眾人再看去,隻見門外鵝毛大雪紛紛飄落,雖不是晚間,隻是天氣陰沉如夜,頗有些入晚的氣氛,想來這大雪便會一直下到夜裏。
淩寒伸手接過眼前已經愣住的人手中酒杯,看了一眼,抬眼淡笑著目光直視著這人身後的那名士子,眼神中的笑意仿佛帶著寒芒,令那名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咽了口唾沫。
“能飲一杯無?”
淩寒的目光重新回到手中酒杯之上,隻是自顧自地笑了一聲,嘴角盡是些輕蔑。他隨手將手中酒杯向前一拋,酒杯落地與木地板撞擊發出一聲悶響,那杯中酒便在眾人之間撒了一地。
火光熊熊暖意滿堂,除了在火爐中偶爾發出的木頭燃燒時的脆響,滿場竟鴉雀無聲。眼前的贅婿隻是一個轉頭,目光回轉之間就已經完成了雪與酒的命題。
淩寒不願再在大廳中停留。他的眼神帶著原先的那種淡然掠過滿場呆立的人群,轉身朝向門外走去,隨手拿起了自己靠在門邊的紙傘,就這麼邁步走進了漫天的風雪之中,隻留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背影,與門樓上掛著的那副上聯紅彤彤的字體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