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真的墮落麼
第1章：真的墮落麼
墮落街，據說各省都有，有的地方還不止一處。凡是在高校雲集的地方，在大學與大學的結合部，那些房屋低矮雜亂、道路曲曲彎彎的街巷中，總會有一條或者幾條，因為學生的光顧，商販的努力，加之流鶯、痞子混跡其間，總是要比別的地方更熙來攘往，夜晚的燈光也比別處更雜亂，更曖昧。這些雜亂和曖昧，就成了墮落街的主要特征。
墮落街裏，不管是吃的，喝的，玩的，住的；也不管是固定的商戶，還是推車、挑擔的小販，價錢一律比咫尺之外大街上的要便宜。到這裏來消費的，除了學生，和探望學生的家長，還有在附近打工的，擺攤的，和當地手頭緊的居民。在墮落街形成之初，大街上那些大店麵裏的雇員，大小公司裏的年輕白領，以及青春激揚的大學生們，不少都在這裏租房住。墮落街成氣候以後，房租猛漲，這些人便一個個搬到更偏僻的小巷去了。
沒有哪條街巷生來就叫做墮落街的。慕名而來，走遍整條小街，把所有的門楣窗欞看遍，再把腳底下一塊塊水泥地像掃雷器掃雷一樣的掃過去，也找不到“墮落”兩個字。然而，這裏一切的一切，在那些剛剛從緊張的高中生活步入到高等學府的莘莘學子眼裏，無一不透露出頹廢的氣息。甚至在小吃店的板凳上，大學生們都能體會到放縱的快樂。在他們看來，沒有約束的身心快樂，偶爾為之的感官刺激，這便是墮落。
墮落街的電線杆上，路兩邊商鋪的牆壁上，張貼著一張張疥癬一樣的小廣告，“專治淋病、尖銳濕疣”、“無痛人流”、“辦證刻章”的字樣比比皆是；三五處門麵窄小的成人用品商店，門前的廣告板蒙著白紙，上麵用五彩油筆歪歪扭扭寫著大字廣告，恨不得把人的情緒從春天直接催到盛夏；一兩所診所，玻璃門上貼著大大的紅紙字，寫著“婦科”、“皮膚科”、“人流”、“藥流”等字樣。這一切，透露出墮落街和別的地方相似而又不完全一樣的氣息。
本市的墮落街坐落在濱河區一片曆史悠久又久無起色的居民區裏。這條街道早先叫做蜈蚣巷，五十年代改名叫做清水街，隻有五六米寬，三百多米長。清水街基本上是南北方向，北麵的盡頭，原來是一片桔園，現在被師範大學征收，成了校園。清水街也就被師範大學的圍牆擋住了去路。在靠北的地方，朝東的方向，還有與清水街相通的兩條小巷，北麵的一條叫龍須巷，現在叫做附一巷，南麵的一條叫做蝦須巷，現在叫做附二巷。兩條小巷彼此相距不過五六十米，各有百十米長，大約三米寬。兩條小巷的東頭原是通向一口大池塘的，後來省藝術學校把池塘圈了進去，也豎起了圍牆。
清水街的南麵和車水馬龍的學院路相連。這樣看來，清水街其實是一條F形的街道。學院路是一條東西方向的路，是這一帶的主幹道路。清水街和學院路連通的時候，並不是筆直的、爽快截當地相連的，而是早早的向西一撇，很扭捏，很不情願，又很順從地和學院路連在了一起。所以，清水街的上半部分是印刷體的F，下半部分卻是手寫體的f了。
清水街及周邊的的房子基本上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蓋的。在這之前的房子，絕大部分是純木結構的，一場大火過後，火燒連營一樣燒沒了。如今的房子，大多是一樓是磚砌的，二樓則是木結構，樓板是杉木的，擱在一根根的杉木梁上，樓板的底部，也就是一樓的天花板，用舊報紙糊了一層，用來托住樓上掉下來的灰塵。進得門來，一抬眼就能看見裹了報紙的圓形的木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