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她留在了蕭府過夜,三個人一直相談到深夜才回房歇息。
又是個翌日,藺珂準備離開豐淮城了。這兩天裏,她的心被揪得緊緊的,想去奕親王府看看,又擔心自己會走不出來。離開吧,去到一個沒有分爭和陰謀的環境裏,平平淡淡一生。她並不孤單,至少有祁煜的記憶會陪著她一起到老到死。
這年六月十九,乃是觀音誕。
自從前朝結束,新帝登基以來,太後每年的這一天都會出宮到紅纓寺參拜和小住。皇帝和皇後親自相送,這回素妃也有跟去。
臨太後上輦之前,皇帝突然跪在她麵前,“雖然紅纓寺離得不遠,但始終不若宮裏方便,還請太後好好保重自己。”
在太後心裏,自從藺珂那個賤人離開以後,皇帝性情大變,不僅對她孝順至極,還惟命是從。開始她也懷疑他是不是在打什麼主意?雖說派去暗殺藺珂的殺手都沒有好消息傳回來,可是她畢竟如今不再京都。如此皇帝能打什麼主意?時間一久,她雖並未全然放鬆警惕,可畢竟還是寬了些心。
今次她帶著素妃一同前去紅纓寺,就是想讓菩薩保佑她給自己添個大胖皇孫,也好讓鳳蓉兒退去皇後之位。此時見皇帝又這般細心體貼,太後甚是安慰,“皇帝的孝心本宮收到了,本宮隻是小住幾日,不礙事,都回去吧。”
皇帝朝她叩了個頭,“是,兒皇遵命。”隨即起身看著柳嬤嬤扶著太後上輦出宮。
送走太後,轉身揚袍的皇帝如釋重負一般健步而去,皇後起步追了一段路,可最後她實在是追不上便放棄了。隻是看著皇帝離去的堅毅身影,讓她有種無盡失落的感覺。
這年六月二十,早朝上皇帝親宣聖意禪位於德親王祁旭。
對於這一毫無預兆的消息,眾人皆是措手不及。
落朝後不久,皇帝脫下一身龍袞換上一般輕易的便裝縱馬衝出了宮門。狂奔而來的皇後癱倒在宮門口痛哭呐喊,“皇上,皇上,你要丟下臣妾去哪兒啊?皇上,臣妾求你了,你回來啊,回來啊,啊……”
她的呼喊聲驚得鳥雀飛鳴,卻沒能留下那抹遠去身影在模糊的視線裏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
歐陽靜站在宮樓上,聽著鳳蓉兒撕心裂肺的痛喊聲夾雜著憤恨和不甘,徒然覺得她很可憐。這世間不論是男是女,似乎大部份對利欲都很執著和向往。他一樣,祁煜一樣,沈綏湫一樣,祁旭也是一樣。可當一切欲望得以滿足,當一切欲望得以實現,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那策馬而去的身影在視線裏越來越渺小,想像著人這一輩子誰又不是渺小的。祁煜有勇氣,他已經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可憐他和祁旭還在紅塵裏沉沉浮浮,兀自認為站在最高處,實則人生的最低穀。
祁旭終於突圍了繁瑣的事情上得宮樓站到歐陽靜身邊,很少見他如此凝神聚精的表情,他苦笑道:“如果你想學王兄那樣我可不依。”
歐陽靜輕輕的覷了祁旭一眼,複又看向遠方,“不依又能如何,如果某天我能達到你王兄那種境界,離開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