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珂心中有數,隻是她不願意再違背自己的原則,可袁媽壓抑且激動的情緒還是讓她起了一絲好奇,“袁媽何以這麼說?”
就若四下無人,門棱緊扣,袁媽說話仍壓低了聲音:“夫人有所不知,府裏沒有王妃,側妃主子便是這奕王府的女主子。她的姐姐乃是宮裏的皇後娘娘,府裏除了王爺以外,沒有人敢得罪得起,就連她的近身侍婢也比咱們這些奴才們高貴得很多,您惹到她就等於惹了半個側妃主子,若是她給夫人你進些不好的言語,以後您就別想在府裏安身的呆下去。”
袁媽如此緊張,看來是有前車之鑒的。藺珂很想不以為然,因為她根本無意與人去爭什麼,會出現在此,也是順著自己的心願和期待而已。但是,如果有人不請自來的送上麻煩,若是躲不掉,亦不會坐以待斃。
“袁媽你多慮了,方才不是跟寇雲姑娘說得挺好的麼,改日我到詩香雅閣去向側妃姐姐請安賠罪便是了。”語聲方落,徒然笑開了,“我看不必等到改日,王爺昨日同我說今晚不是要吃餐團圓飯麼?”
“對呀。”袁媽也才醒悟過來,“這是府裏的規矩,每次有新夫人入府,翌日晚間總會有這麼一餐團圓飯吃。”
攪動著碗裏的粥,藺珂的食欲盡逝。心上蒙飄著一層迷霧般的傷感,皆因聽了袁媽的話,她希望這餐‘才圓飯’至她為止,又不敢太高估自己的感情,她的要求不高不是麼。
“袁媽,能讓人幫我備上馬車麼?”想到什麼,藺珂黯然的神色,擱下匙勺,起身言道。
馬車?“夫人,您要出府麼?”
“不,我要出城。”
夏末秋初,已經有枯葉隨風四溢飄然盤旋。一塊濃厚的浮雲從頭頂掠過,淺暗的影子依舊青光光如水。簌簌的聲音入耳,仿佛一道道沙啞的聲音在相互附耳細語,那語聲卻被風吹散了出去,讓它們所言所論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
那座孤墳整潔得體,是她長年打理的結局,娘親生前很愛整淨,她不能讓她死了蒙塵。洋灑的漫天紙錢,宛如一朵朵白色的花,在孤墳周圍接二連三的綻開飄散。
袁媽站在馬車旁邊遠遠的看著,她聽不到珂夫人說什麼,隻是見到那抹背影孤寂極了,可憐極了。
撒完紙錢跪在墳前,身邊不時傳來些許青色的草氣,腥香的味道絲絲入鼻。“娘,女兒找到他了,並且也與他有了白頭之約,雖是為妾,卻也是一種承諾,你會替女兒高興的不是嗎?”
磕了一個頭,起身回轉。身後風聲簌簌,深暗的枝葉間寒寒冷冷的氣息隨風四野擴散。
回城時,藺珂去了城南一家毫不起眼的藥鋪,那藥鋪門口卻排著長隊取藥。袁媽有些奇怪,才一下車就說:“夫人,咱們府裏有的是上等藥材,你需要什麼直管去藥廚取了就是,怎麼到這裏來了?咱們回吧,我看這地方人多眼雜也不夠幹淨,會汙了您的眼和腳。”
到底是在王府裏呆慣了的老媽子,這種不倫不類之地的確是難以入她的眼,回眸輕笑道:“袁媽誤會了,我並不是到此取藥。隻因先前我住在尼庵裏,有一婦人常到庵中燒香,求菩薩保佑她能得一子,前段時日她果得一子,前往庵中還願,庵主當時不在,由我接見。庵主遊方歸來後,得知此事便讓我得空前來探她,今日正好出了府,我就來瞧瞧,你不必隨我進去了,在此稍後片刻,我即刻就出來。”她說的並非全是假話,隻是目的不一樣罷了。
原來如此,袁媽頜首。因受不了這裏多雙打量的眼睛,袁媽回身上了馬車。
藺珂進了藥鋪,有一駝背男子正巧撩開粗布門簾瞧見她,並未說及什麼,看似欲出的步子又縮了回去,隨即粗布門簾掩蔽了他的身影。藺珂舉步走了過去,路過身邊的拿藥男子身上流露出些許泥土氣息。
穿過一個看似破敗卻能遮風避雨的院子,那個駝背的男子已等候在屋簷下,“小姐。”
藺珂點了點頭,微微的笑道:“梅叔,不好意思,讓你在城裏多呆這麼久。”
梅叔躬著駝背,靠前一步,說:“無妨,隻要小姐無事,我等多久都沒關係。小姐今日來找我,可是決定要跟我回落梅穀了。”他並非不知小姐嫁進奕王府為妾之事,坊裏巷間好話壞話早就說盡談盡。
藺珂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遞到梅叔麵前,“梅叔,麻煩你替我將這封信交給師傅,告訴他老人家就說珂兒不孝,不能近期回去探他,但珂兒會記住師傅的教誨,沒有他的話絕不施針行醫救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