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昏暗的大殿,隻有一盞青燈掛在床頭,時時有陰風吹過,燈光搖曳,始終不滅。
一縷遊靈飄蕩過來,他早已破碎不堪,隻怕任何一個遊魂都可以將它吃掉。他走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人,那人的容顏依舊,臉頰有點點紅暈,絕無半點死氣。他伸出手來,那手隻剩下手骨,小手指已經斷掉,連著手掌一起被削斷,隻剩下半掌。
“別碰她!”
是的,他現在渾身怨氣,手上都是血腥,怎能再去觸碰?
他已經配不上了,他想到之前女孩兒嘟著嘴纏著他要吃冰糖葫蘆的模樣,要喝慶元山間最甜的泉水,要看莫西林中最美的花兒,要走遍世間每一個角落。她還要捉一輩子的妖魔,哪裏有不太平,就要牽著他到哪裏去。
可是現在都不可能了,他這一身殘軀,隻能寄托給來生了。
“你決定好了?”
“是的,你答應過我的,不要忘記。”
“好,去吧。”
那縷遊靈走到了大殿的陣法中間,黑袍人歎了一口氣,祭出法器,刹那間陣法變作了紅蓮的形狀,陰風肆起,吹落黑袍人的帽子,竟是滿頭的白發!而那遊靈的半掌手骨居然開始生出血肉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遊靈已經恢複血肉,樣貌十分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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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宋澤在家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拿著一把黑傘,帶著一瓶二鍋頭就出門了。
大巴裏各種汗腥味混合著久未打掃的車廂味道一直往腦門上串,宋澤帶著耳機都沒有辦法阻隔身邊女嬰突然響起的哭泣聲。
女嬰還不到一歲的樣子,嗓子卻比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還能喊,直喊的人心煩意亂的。
宋澤摘下耳機,不耐地看了過去,抱著女嬰的婦女十分歉意的模樣,似乎看出來宋澤暈車的樣子,從包裏掏出了一個香包遞給她。
“不好意思啊,這是我自己做的香包,可以安神清心的,你帶著它會好些。”
宋澤接過來,那香包上繡著一株蘭花,繡工倒是很不錯。
再看那女嬰,已經喝著奶隻會心滿意足地咕嚕咕嚕了。
宋澤拿著香包,湊近聞了聞,味道清新爽朗,衝淡了不少心裏的燥氣。她將耳機摘下,窗外雨聲咚咚,身邊那抱著女嬰的婦女身上也是這個氣味,模樣秀氣,眼尾有些許細紋,輕輕拍打嬰兒入睡,嘴裏嘟囔著某首兒歌,很小聲,宋澤在她旁邊都聽不太清。
是個善良的人呐。
可惜,活不過今日了。
宋澤自小與別人家的小孩兒不一樣,能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不管是人是鬼,她都可以看到他們的魂靈,而身邊的這位母親,她的魂靈已經很淡很淡,幾乎透明了,做人是做到頭了。
大概兩個小時後,終於到了目的地,宋澤下了大巴,外麵的雨依舊下著,盡管撐了傘,還是有細小的雨撲到了宋澤的臉上手上,宋澤歎了口氣道:“姐姐,你說你最喜歡雨天,可是我偏偏,最討厭下雨了。”
今天是宋苑去世的第五年,宋澤也就隻有清明的時候才會帶著酒過來看看她。
宋澤來到宋苑的墓前,後麵的墳頭上的雜草已有半人高,就連前麵也有不少從石縫裏長出來的青草,宋澤也不動手整理,想著姐姐平日裏最愛養花種草的,在下麵有這些陪著她也不錯,也是因為這樣,宋澤給她挑了最邊上的地方,旁邊就是一片山林,清淨,少孤魂野鬼,多花草樹木,都是宋苑喜歡的東西,就是不知道,那裏還有沒有她最愛的酒。
不過作為酒鬼一枚,相信怎麼著也不會讓自己沒有酒的。
“姐,我把酒帶來啦,是最正宗的二鍋頭,你喜不喜歡?”宋澤把酒瓶打開,酒氣頓時飄出來,若是宋苑在世,估計早就拖著哈喇子聞著酒香撲過來了。
宋澤剛把酒倒完,就又聽到熟悉的嬰兒哭叫,原來,剛坐在宋澤身旁的那對母女此次也是過來拜祭故人的,宋澤偏頭一望,正巧和過來勾魂的使者對上了眼,心裏大叫一聲不好,還未等有動靜,就聽“轟隆”一聲昏了過去。
“嘩啦”酒瓶摔了個粉碎,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將不遠處的鬆柏電成了兩半,噗呲噗呲引起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