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街道依舊是當初那條街道,巷也仍舊是那道巷,隻是巷入口處那個曾經的幼兒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派出所,從派出所門口到陸寒的家,不過隻有十幾步遠的距離。¢£,
陸寒不知道這個派出所的出現包含了什麼意義,但他卻知道,自己這個曾經平靜的家,已經注定不可能像過去那般的平靜了。
綿長的吉普車車隊,在進入巷之前就消失了,僅有拉著陸寒的那輛北京吉普開了進去,最後就停在了院門外。
車子剛剛停下,敞開的院門內便跑出來一個人,幾步跨到陸寒一側的車邊,幫他把車門拉開。
陸寒也不話,誰都不搭理,就那麼低下頭,自顧自的從車裏鑽出來。
車外,色已經有些晚了,夕陽正在西墜,傍晚時的風有幾分清涼,但卻不會讓人感覺太冷。
陸寒站在車外,一隻腳踏在門前的台階上,另一隻腳則留下台階下,舉目四望。
巷裏,臨近的幾戶人家都大門緊閉,看上去,甚至不想有人居住的樣子,但門前卻打掃的非常幹淨,簡直稱得上是一塵不染了。巷最東頭陳老先生家那條大黑背也不叫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陸寒認為陳老先生一家可能都被遷走了。
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陸寒隻是覺得很無趣,恍惚中,他甚至覺得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已經驟然間變的陌生了,陌生到讓他不爽,讓他不喜歡。
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在衣服口袋上摸了摸,結果什麼都沒能摸到,陸寒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煩躁。不過,還沒等他的手放下來,旁邊就有人伸了一隻手過來,拿手上還拿著一包三五香煙。
陸寒回頭看了看,遞煙過來的人赫然竟是那個趙真遠,而在趙真遠的身邊,費納耶娃同樣拿了一包三五,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繼續遞過來。
略一遲疑,陸寒將趙真遠那包煙接過來,很明顯,人家對自己的研究很充分,就連自己的一些日常習慣、愛好都摸清楚了。
香煙點上一支,陸寒邁步走進院門。
院子裏的擺設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那個鬱鬱蔥蔥的葡萄架依舊還在,一串串青綠色的葡萄掛在繁茂的枝葉間,顯示出一場即將到來的豐收。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也仍舊擺放在原地,看著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硬要這的院子與過去相比有什麼區別,那就是幹淨,無論是葡萄架下,還是花園苗圃裏,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尤其是水泥磚鋪就的路,簡直幹淨的像是被牛舔過一樣。
老爺子雖然不是個不修邊幅的人,但也絕對沒有潔癖,在陸寒的印象中,這院子可從沒被老爺子捯飭的這麼幹淨過。最重要的是,老爺子與那些從革命歲月中走過來的老人一樣,有勤儉節約的習慣,每出門遛彎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撿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像鐵絲啦、易拉罐瓶子啦什麼的,就胡亂的堆砌在院子東南角上,等到攢多了就賣給收廢品的。可是現在呢?那個角落裏卻再也看不多廢品了,反倒擺了兩盆君子蘭——拜托,老爺子會種白菜,會種茄子、豆角,但偏偏不會養花,他是個連死不了都種不活的人好不好?
看著那兩盆君子蘭,陸寒的心裏莫名升起一股邪火,他猛地吸了兩口煙,而後將煙卷隨手一丟,大跨步的走過去,彎腰搬起一盆君子蘭,又大跨步的走到院門口,跟著院門,將整盆花用力扔出去。
花盆是陶瓷的,裏麵裝滿了土,落在地上砸出的聲音很是沉悶,隻是噗的一聲,整個花盆摔了個四分五裂。
“你發什麼瘋?!”第一盆花扔出去,陸寒還想繼續,他才往回走了兩步,就聽到北房的正門前傳來一聲怒喝。
這一聲怒喝底氣很沉,不僅聲音洪亮,而且中氣十足。陸寒的腳步頓時停住,他朝站在門前的老爺子瞅了一眼,見老爺子穿了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麵色紅潤,心中剛剛升起來的那一絲鬱氣,頓時煙消雲散。
“爸,”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陸寒聲道。
“滾進來,”陸博涵顯然也沒真的生氣,他瞪了兒子一眼,沉聲道。
“哦”陸寒應了一聲,見老爺子已經轉身進了屋,急忙邁步跟上去,同時,扭頭對身後的費納耶娃道,“把那一盆也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