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常靜去了殯儀館,守著韓永信,仿佛回到舊時,賢淑溫婉,一派賢妻模樣。
她說:“我和你夫妻一場,竟從來都不曾了解過你。”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覺得自己之前活
tang得像個小醜。
躺著的人注定無法回應她的話,摸著他的臉,她輕聲呢喃:“究竟是你殘忍,還是我殘忍?
多年前,是她先追求韓永信的。
第一次主動拉他的手,他沒拒絕,看著她,薄唇微勾,似乎隱隱覺得好笑。
也許他是知道的,短暫幾秒鍾,她的心境猶如過山車,忽上忽下,擔心他會甩開她的手,擔心他會厭棄她。
她主動,他接受,雖然有些被動,但她卻滿心歡喜。
牽手後,晚上舍不得洗手,她躺在床上看著手,傻傻的笑。
隔天醒來,覺得不踏實,跑著去教室找他,遲疑問:“我現在……是不是你女朋友?”
他笑,“我不會隨便跟女孩子牽手。”
於是,第一次心潮澎湃,是因他而起。
十指緊扣,原以為可以相握一輩子,卻最終抵不過時光打磨。
離婚後,她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為他婚前對她太好。她那時才明白,這世上有一種病,它的名字叫:積愛成疾。
回首望去,他們在平淡的流年裏彼此走的太快,如今回頭,方才察覺,他們早已在婚姻岔路口走散,一散便是十幾年。
心境,從未有過的平和。
常靜討厭下雨天,但31日黃昏卻步入雨中,感受著朦朧的濕氣,殯儀館附近臨近大街,街上行人匆匆,一把把傘,五彩斑斕。
離婚後,她變成了一個奇怪的人,被無盡的怨恨遮住了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奇怪就奇怪吧!人這一輩子,總要為了某個人奇怪一次。她的愛情,有著屬於自己的私密方式,因為固執,所以才悲哀。
有傘遮在她頭頂,側眸望去,是韓愈。
那是一把黑傘,幾乎全都移到了她頭頂,很快韓愈周身就濕了大半。
既是奔喪,韓愈自是穿著黑色襯衫,因為風雨吹襲,衣領豎起,整個人仿佛融進了夜色裏,可能水霧暈染,一掃往日冷漠陰戾,多了幾分隨和。
麵對兒子,她忽然心存愧疚,多年來,身為母親,她讓他目睹了太多不堪。
抬手把傘朝他那邊推了推:“已經濕了,你撐著吧,別回頭感冒了。”
常靜衣服確實濕了,雨水沒有停止的跡象,地上觸目盡是明亮。
韓愈執意把傘移到常靜頭頂,對她說:“我在殯儀館守著爸爸,你回家洗個澡,好好休息,明天再來。”
“也好。”她垂眸笑了笑,再抬眸看韓愈,應該是水霧映照的,眼眸裏有著妖嬈的水光,她輕輕抱著韓愈。
擁抱的那一刹那,明顯察覺韓愈僵了一下,原來多年來兀自活在憤怨和酒精中,到頭來竟和自己的兒子疏離了擁抱。
世上最親密的擁抱姿勢,竟被他們演繹的如此陌生。
“兒子,對不起。”她說,是後悔,是愧疚,還是不舍?
韓愈沉默幾秒,沙啞開口:“……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太多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拍拍她的肩,韓愈想要溫聲說話,但話語融進這種壞天氣裏,注定隻能凝化成冷冽的冰:“那就留著以後說,等處理完爸爸的後事,找到凶手,我們就回美國,不再回來。”
常靜緊緊擁抱著兒子,分不清臉上流下的,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
那天,攔車離去,韓愈打開車門,眼見她坐上車,彎腰輕輕喚了一聲:“媽。”
因為這聲稱謂,她紅了眼眶。
“別喝酒。”一貫無波的眼眸裏藏匿著太多隱晦和不好的記憶。
那一瞬間,她發現了長久以來,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罪人,在兒子麵前上演著仇恨史,以至於讓他想到母親,就跟“酒精”聯係在一起。
塵世一遭,因為愛,她變成了一個優雅的女人;同樣因為愛,她丟失了滿目瘡痍的優雅。
出租車內,常靜捂著臉,無聲痛哭。
司機以為出了什麼事,關切詢問常靜怎麼了?
她隻是心裏很難受……
那天出租車內,跟常靜哭聲交融在一起的,是王菲的《流年》。
愛上一個天使的缺點
用一種魔鬼的語言
上帝在雲端,隻眨了一眨眼
最後眉一皺,頭一點
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