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征兵,早就在律法中寫得明明白白,而阮雲卿,則是要在戰時征兵的國策之上再加上一條。
因為此次馮魁造反,已是國難當頭,大軍壓境。事關國家存亡,任誰都不能逃脫其中,隻要打著這個旗號,相信宏佑帝一定會痛痛快快地頒下旨意,讓兵部挨家征兵,過去是皇族不征,家中獨子不征,父母新喪不征,而此時卻要改成家家都征,戶戶出人。
你若不想去打仗也可以,那麼就以銀抵人,拿出錢糧來頂替家中的成年男丁。而且要按家中的人頭多少算錢,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家裏人口越多的,要交的銀子也就越多,不隻是主子們,就連那些仆役家丁,丫頭老媽子,也全都要計算在內,如此一來,必定是越富裕的人家出的銀子越多。若是你慳吝小氣,寧舍命不舍財,那就讓你家的兒子,孫子入伍參軍,去前方平叛殺敵即可。
顧元武聽完阮雲卿的計策,不禁眉目舒展,心下一鬆。這計策若能順利施行開來,不隻打仗的銀子有了著落,就連兵源都可以添上好多,兵將糧草,在一夕之間都有了眉目,顧元武如何能不高興。他欣然答應,忙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一大早,就到輔政堂找劉大人,一同去皇上那裏請旨。”
阮雲卿見顧元武應承下來,此事已算成了三分,緊迫的心情不由得也舒緩了許多,“此計隻是戰時應急,萬一逼得狠了,勢必有人反抗,國中不能再起暴/亂,行事時一定要掌握好尺度才好。”
他思慮得如此周全,顧元武也禁不住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別的不說,就隻是那些官員們,就不會乖乖聽命行事,必定要找出諸多借口來搪塞。”
阮雲卿怕的也是如此,這裏麵大有空子可鑽,比如那些既不肯出錢,又不肯出人的富戶,或是會想法子,用少量的銀子從窮苦百姓家裏買人來頂替自家的孩子,或是會收買征兵的官員,將家中人口少報、瞞報,更有甚者,一旦這消息傳開,那些富戶們會提前將家中的仆役全都打發了,以求逃過一劫等等。總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曆朝曆代,都不乏此事。
忙提議道:“大人先別急著去請旨,還是提前一步,先將京中的戶籍封存,然後逐步擴大,遷延至全國,將國中所有人家的人口狀況全都登記造冊。再推行此法也不遲。”
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一部分人趁機鑽空子了。這一仗還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長期備戰,恐怕是東離未來幾年要應對的大事之一了。
顧元武笑道:“好,我即刻派人去辦。”先讓人將戶部圍了,明日跟劉同商議後,再施行下一步的計策。
“還有……”阮雲卿望著顧元武,欲言又止。
顧元武忙問道:“都這時候了,有什麼話盡管直言。”
阮雲卿躬下身去,向顧元武深施一禮,他沉聲說道:“顧公公,雲卿求你,執此政時一定要有偏有向,顧及一下窮苦人家的百姓。他們衣食無著,哪裏有銀子出這個人頭稅,即使心裏百般不願,他們也要讓自己的兒孫強征入伍。那些富戶顯貴們抱怨,為的不過是銀錢受損,而他們這些普通的百姓,所失去的,卻是自己的骨肉至親。”
“實在掏不出銀子,情況又屬實的人家,可以用徭役抵兵役,家中隻有獨子的,也可以免除此役……”
阮雲卿輕言慢語,語調低沉,為那些無以為生的百姓考慮得詳細周全,顧元武聽得動容,不禁想到他過去看過的,阮雲卿入宮時的存檔,他被賣入宮,曾深受其苦,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在想出這雷霆之策時,還是為了那些窮苦百姓留了一條生路。
阮雲卿出此計時,初衷也的確是想從那些權貴家中訛出些銀子來,一想到宋轔即將上戰場迎敵,而舒尚書等人卻安然留守後方,錦衣玉食不說,還要時不時地惦記著要在宋轔背後捅刀子,若是不想法子整治他們一下,這心裏總是覺得有些憤憤難平。
“若請下旨來,請顧公公一定支會雲卿一聲,到時強製征兵,這頭一家,咱們就去舒尚書府上!”
阮雲卿露出一絲狡黠笑意,顧元武不由失笑,忙應道:“好!頭一家就去舒尚書府上!舒尚書為國為民,乃當世楷模,想來定會大力支持,拿錢糧出來!”
二人相視一笑,目光中心意了然,都不禁想到:隻要宏佑帝頒下旨來,可就由不得他了,不給銀子,就讓兵部將他幾個兒子全都拉到兵營裏去,不給銀子不放人,不怕這個老狐狸不乖乖就範。
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天至二更,阮雲卿才從顧元武那裏出來,一路回了端華宮,見天色晚了,也沒去宋轔那裏,就直接回了自己的臥房。
一進門就嚇了一跳,屋裏跟遭了盜匪似的,箱籠家什全被人翻得底朝天,衣裳扔得滿地都是,桌案上擺的小玩意,也全都被帶落地上,滿屋裏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了,大門洞開,屋裏黑漆漆一團。
阮雲卿急忙退了出來,剛要喊人,不想裏麵走出一個人來,攔住他道:“雲卿,是我!”
阮雲卿借著月光,舉目觀看,卻原來是莫征從自己屋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