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逼問(2 / 2)

阮雲卿搖了搖頭,他朝阮寶生說道:“別的事我都聽哥哥的。可唯獨這件,我不能答應。”

阮雲卿臉色慘白,一張臉上白得沒了血色,他說話時都有些力不從心,短短幾個字出口,氣息已經有些亂了。可阮寶生還是讓他語氣裏的堅定決絕噎得沒了回話,他瞪著阮雲卿,脫口問道:“你莫不是……”

你莫不是喜歡上宋轔了?

這話在阮寶生嘴邊繞了幾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他暗罵自己糊塗了,阮雲卿過了年才剛滿十二,這麼小的年紀,什麼喜不喜歡的,簡直就是笑話。就算真有什麼,怕也是太子那邊強逼他的。

當日情形,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若說宋轔和阮雲卿之間沒什麼,此時怕是誰也不肯信的。那日就覺得苗頭不對,阮寶生不禁心慌意亂,他不敢細想,若這事要是真的,阮雲卿日後會落個什麼下場。

東離不避男風,朝中官員豢養男寵也已蔚然成風,酒席宴間帶男寵同去,坊間也向來當做一樁風流韻事,談論起來對官員的德行操守並無影響。

然而那也隻是對養男寵的人而言,當男寵的,人們議論起來,可就沒什麼好話可聽了。

一個男人做了男寵,就再沒什麼地位可言,他不隻不是一個男人,他甚至連一個人都不算了。男寵隻是玩物,隻是那些權貴富商們標榜權勢金錢的擺設,他們如同那些象牙擺件一樣點綴在大人們中間,高興了就賞他們一點甜頭,不高興了就像一塊破布似的被人丟在一邊,還要整日被人百般辱罵,境遇慘不可言。

阮寶生可不想讓自己的兄弟落到那般田地。他狠了狠心,不顧阮雲卿重傷在身,拽著他的胳膊,將他從床榻上拉了起來。

阮寶生擰眉瞪眼地指著阮雲卿身後的傷處,厲聲喝道:“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五十刑仗,難道還打不醒你?你病了這麼些日子,太子可來瞧過你一眼?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可他呢?事情一過就把你扔在一邊,連句安撫的話都沒派人來問候過,你還為了他這麼死心塌地的,我看你真是被打傻了!”

阮寶生下手極重,拎著阮雲卿,就把他從床榻上掀了下來。阮雲卿光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他疼得冷汗直冒,卻仍是咬著牙不肯答應。

阮寶生恨得咬牙切齒,他攥著拳頭,狠捶了幾下牆壁,終是不忍心再逼他。扶著阮雲卿重新趴好,給他擦淨了手腳,又看了看傷處,見並未滲血,這才坐在床邊生悶氣。

兄弟兩個相對無言,許久阮寶生才長歎一聲,罵道:“那些皇親貴胄,哪個嘴裏的話是能聽的?你這樣傻乎乎的一頭栽進去,以後還不知要被多少人戳著脊梁骨罵你。是,你能耐,不怕別人的詆毀詬病。可哥哥隻問你一句,太子真的值得你這麼為他麼?他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若真的拋下你不理,你可是要一個人承擔後果,被人辱罵恥笑一輩子。這些後果你可都想過?這條路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你是真的不怕死麼?”

阮雲卿靜靜聽著,頓了半晌,才禁不住慘笑一聲,“我從進宮那日,就已經是死的了。如今再死一次,又有什麼可怕的。”

阮雲卿把臉埋進枕頭裏,呼吸被阻斷在外麵,他的神誌也漸漸模糊起來。他不想離開宋轔,隻要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了,心口就會不自覺的疼痛起來。他如今年紀還小,還不知道要把這樣錐心刺骨的感情歸到何處,隻是那一想起他來就想要微笑的心情,讓阮雲卿覺得從未有過的熨貼和高興,就算自己真的如阿良一樣,被宋轔拋棄了,阮雲卿也會守著這份心意,繼續為宋轔辦事,哪怕隻是能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心滿意足。

阮寶生要是知道阮雲卿心中所想,此時就算以死相逼,怕是也要逼得阮雲卿跟宋轔恩斷義絕。

阮寶生看著阮雲卿纖瘦的脊背,一頭黑發散在他白得快要透明的肩膀上,心裏就止不住地心疼,他給阮雲卿搭了一條毯子,站起身來,唉聲歎氣地出了屋子。

兄弟倆不歡而散,阮寶生也沒在阮雲卿麵前再提過這話。

阮雲卿倔得很,這點阮寶生心裏再清楚不過,隻要是他不想做的事,任誰都是勸不動的。阮寶生暗自發愁,平喜怕他愁壞了身子,隻好時不時勸他幾句,讓他不要心急,且看看事態發展再說。

這話說得有理,如今這事也由不得他們,宋轔對阮雲卿不聞不問,也不知他到底有什麼打算。阮寶生隻盼他從此之後就將阮雲卿忘得幹淨,再也不要跟他們兄弟扯上什麼關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