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猜測(2 / 2)

這些煩惱早就在心頭壓了好一陣子,如今突然蹦了出來,阮雲卿不由自嘲一笑。他再怎麼心煩又有什麼用,與宋轔的這段關係,從開始到如今,好像都不是他一個人所能決定的。

莫征對他說的話,阮雲卿都還牢牢記在心裏。如今,隻有走一步,算一步,與其煩惱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想想要如何將眼前想問的話問清楚。

阮雲卿苦笑一聲,撇開那些紛雜愁緒,轉身麵向宋轔。他收斂心神,鄭重問道:“我想問殿下一句。殿下是否已經想到,自己是在何處中毒的?”

太子中毒後,一直查不出下毒之人是誰。早在很久以前,阮雲卿就想過這件事,如果查不出下毒之人,那麼不妨用倒推的法子,從太子在何處中毒查起。

阮雲卿曾問過寧白,太子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那毒物又有何特性。

那時寧白遍查藥典,隻找到些零星線索,他淨是在毒物、藥物上下工夫,全忽略了香料這一塊,才使得解毒的過程步步為艱,遲遲沒有進展。

不過也不算全無所獲,起碼寧白推斷出,宋轔所中的毒,是一種慢性發作的毒/藥,而且絕不是一次而成,宋轔至少要接觸過那毒物數次以上,才能著了它的道。

寧白此語,倒點醒了阮雲卿。既然是長期接觸才能中毒,那麼太子是在何處中毒的,就能縮小到一個極小的範圍裏,也就是說,必須是宋轔身邊極為親近,而且是他能經常接觸到的人或物才行。

宋轔剛滿十五,尚在讀書,除了一些重大朝會和祭祀等事,他是不用去朝堂上露麵的。宋轔的活動範圍有限,平日裏多半是呆在端華宮裏,或讀書習武,或跟詹士府的詹士少詹士們,以及眾多門客幕僚一起商討國事。他通常隻在內庭活動,除了端華宮之外,宋轔每日常去的地方,就隻有麗坤宮和康乾宮兩處,去給帝後二人請安,晨昏定省,風雨不改。

那麼,要想讓宋轔常期接觸毒物,以至中毒昏迷,跑不出就在這三處地方。

宋轔給端華宮的奴才打了包票,說這些人都是顧元武精挑細選過的,尤其是那些貼身伺候的奴才們,個個都能稱為心腹,因此端華宮中的人基本可以排除。

如此一來,就隻剩下麗坤宮和康乾宮了。

宋轔向宏佑帝請安,皇帝多數時候都還和宮妃們滾在一處,別說起來見他,就連出來支應的,都是康乾宮中的大總管洛四喜。宋轔每回去康乾宮,都呆不了多長時間,有時還未到正殿,洛四喜就迎了出來,與宋轔客套幾句,就將他直接請了出去,以免打擾皇帝的雅興。

阮雲卿細思起來,覺得此處也不可能,一來時間太短,二來也沒什麼常期接觸的東西,宋轔去康乾宮裏,多數時候隻是在正殿門外行禮,站不了片刻就會離開,能讓他中毒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照此推斷,如今剩下的,就隻有麗坤宮一處了。

阮雲卿有些不安,他看了看宋轔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這才小心問道:“殿下是不是早就想到,是在麗坤宮中的毒了?”

宋轔那樣人精似的人物,不可能連自己在哪裏中毒的都想不到。

朝中對太子中毒一案十分重視,三司會審,外加禦馬監提督監審,如此徹查,一連半載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令阮雲卿不得不猜測,這其中,定是有人瞞下了什麼重要線索。尤其是在知道袁佑薑就是下毒之人後,阮雲卿就更加懷疑,宋轔心裏,可能早就猜到了誰是下毒之人。

宋轔沉默許久,他望著袁佑薑的屍身,想起年前一些舊事,心頭便像堵了一塊巨石。

宋轔胸口發悶,心裏的煩亂很快被洶湧而出的暴戾情緒取代,他周身的氣質陡然一變,再抬起頭來,宋轔臉上早又換了一臉的冷漠和殺意。

他輕輕敲了敲阮雲卿的額頭,無奈歎道:“有時候,真盼著你不要那麼聰明。”

要是阮雲卿不像這樣聰明,那自己心裏的傷疤,也許就能晚些時候再讓他看見。這是從小到大,一直橫在宋轔心中的尖刺,他不想對任何人說起,更不想讓任何人看見。這刺梗在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每當有人撥動,都會讓他的情緒變得暴虐難安。久而久之,連宋轔自己都不敢再輕易碰它,因為他知道,當這根刺徹底被人挑起的時候,他一定會遍體鱗傷,血流不止。

宋轔就帶著那一臉扭曲殺意朝阮雲卿笑道:“早在我醒來時,我就想到,我是在麗坤宮中毒的。”

自虐似的快感侵蝕了宋轔的心,扭曲的惡意讓宋轔整個人都陰沉起來,他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憤恨和自嘲,他沉著聲音,慢慢開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僅想到我是在麗坤宮裏中了毒,我還不隻一次懷疑,那個下毒之人背後的主使,就是我的親生母親,東離朝的國母,當今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