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中高城的神色幾度變化,等到我說完時有些委屈地反駁:“我哪有你說的那樣?”
我抿唇:“是與不是,你心裏清楚。高城,其實你就是吃準了我這性子。得知真相後的憤怒,怎麼也抵消不了對你的那些念頭,所以你才有恃無恐。假如我真應了堯哥或張繼的邀請跟他們回去,恐怕你就第一個跳出來布局阻止了。”
這次他沒再反駁,算是默認了。
人非木石皆有情,高城吃準了我,但我又何嚐不是吃準了他?我賭的就是他對我的不舍。原本扶著他臂彎的手下移,改為握住他的掌,牢牢抓住他即便屬於滄桑老人的手指,我想:現在的我什麼都缺,唯獨不缺耐心。布局謀劃這些可能我窮極一生都難及得上他,但關於心理術,我有信心,終有勝他的一天。
就好比現在。我先發製人將他所有退路阻斷,讓他無法再有借口,當然,前提是建立在他願意讓我贏的情形下。
遠處有道身影迎風而站,我們同時停了下來,凝目看了片刻後側頭去問:“寒不會有事吧?”高城的眉宇微蹙,沉吟良久收回目光低道:“他會回來的。”
我感到懷疑。落景寒親眼看著謝銳自殺,還有曲心畫。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我與高城還有盛世堯在特殊空間,而外麵一場血戰展開。果如當初所預想的,曲心畫和謝銳到底還是沒逃得過徐江倫的心理術控製,也成為了他兩把最厲的殺人的刀。謝銳擅長飛牌,速度非常人能及,而曲心畫擅長藥劑,她配出的藥可以救命也可以致命。
當她連續放倒兩名特警後,將目標對準了落景寒。隻是當她真的下黑手時,淋漓的一絲理智還在,她最終將本欲插進落景寒胸口的匕首反刺回了自己心口。
我沒看到那一幕,但隻消腦中想象,也能知道那是多麼慘烈。等於說是落景寒親眼曆證了曲心畫到謝銳,全都自盡在眼前!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猶記得那日謝銳與曲心畫從船上逃走後,他躺在那哭得悲慟不已的情景,此次對他的衝擊隻會更大。但,他沒有哭,一滴眼淚都不曾留,全程沉默著有條不紊地處理兩人的後事,然後日日枯站在兩人的墳前直至深夜。
高城從未走上前去規勸,偶爾在遠處默站半日,偶爾隻是坐於室內不語。我其實知道他心裏並不好過,尤其是看到落景寒彷如枯萎的樹脫了魂般。
我們三人就在這楚城住了下來。時間一日日過去,平靜而寧和。也當真是詭異,與楚城最近的離島,前不久還能讓船擱淺靠岸的,但在半月後徹底沉力量。落景寒有渡船出去查探過四周情形,回來時說四周的島嶼除了歸島還冒了個頭在江麵上外,其餘的也都消失無蹤。估計那歸島不出半月,也將從水平線上消失。
表麵的平和,掩蓋不了內心的焦慮,至少我是這樣的。
不是我不願麵對李成軍這張蒼老的臉,而是他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我在盛世堯離開後,才突然想起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有問:假如,我是說假如李成軍這具身體出了什麼異樣,生老病死無法控製,那麼高城的心要何去何從?
光一想到這後果,就心生惶恐,各種不好的念油生而出。甚至覺得盛世堯其實已經將答案說了:不知。他的意思就是所有未知的都可能發生,而結局也同樣未知。如果真發生我想的這種情形,可能高城就符合了那天時地利人和而回到自己身體裏,也可能身死......心滅。
這不是二分之一的幾率,而是根本不知道幾率是多少。
盡管我憂慮鬱結,似乎事情也仍在向不好的方向蔓延。李成軍的身體在以一種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衰竭,高城即使有心也無力,不過他倒是鎮定,麵色始終不動如山。但有一次深夜,卻被我發現他獨自坐在幽暗的夜空下,背影蕭條孤寂。我站在不遠處,始終都沒邁出步伐走近,心中蒼涼更增。
回頭我與無事人一樣假裝不知道這事,隻是每夜在那個點會悄悄陪伴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