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都快淚湧而出,這時不複正常心智的高城決絕、高傲,再次離別成了必然。有句話之前不懂,現在懂了:曾經以為,離別是離開不愛的人。有一天,長大了,才發現,有一種離別,是離開你愛的人。有一種離別,是擦著眼淚,不敢回首。
我對高城,就是最後這種,擦著眼淚,不敢回首。因傷成怖,因怖成瘋。第二日,長官在樹下發現我時,我全身僵硬如石,他將我提回屋後並沒理會。直到晚上再來時,發現我的狀況仍然那樣才驚覺我不對勁。
強行斂轉心神,後麵的影像我無需再畫。不管曾經恩怨糾葛,是愛還是恨,也都到了終點,我下定了決心。都說人體所有的技能,大到格鬥搏擊,小到彎動手指都是靠腦在運行而下的指令,是故我作為這空間的腦,當體內積聚氣息時,念動,高城的身體也往光影處移。
眼看他即將被光影籠罩,我難抑酸楚和悲慟,這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吧。之後我將沉頓,像他一樣,頭腦運作逐漸緩慢,最終腦細胞停止,也就腦死亡了。
正自悲戚中,突覺手被重重一抓,重心立即不穩,人往前而倒。就在這錯神間,光影陡然消失,我大驚失色,耳畔傳來沉湎的聲:“小竹子,我不允許。”
再見血眸,我隻覺絕望,就差了一步!
他的掌在我發上輕撫,第一次聽他歎息:“我從沒想過,這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還費盡心思來尋找你畫影的根源,殊不知,你的能力都是我強加給你的。本想著既然由我開始,那就由我結束,可你這傻妞卻一根筋軸到底。”
突的我心漏跳了半拍,轉而急劇收縮,瞬間被驚恐占據。不,不可能的!可是身體裏有無數聲音在反駁:怎麼不可能?你有哪次算得過他心計的?
他在一月前走進這裏時,不可能沒將後果考慮,那麼他讓張繼一月後拚死把我從徐江倫處救回來,能算準我之前的每一步,又怎會算不準這後一步?否則怎麼會在關鍵時候醒過來並遏止這一切。我失聲而問:“你為什麼能醒?”
他默了兩秒,答:“有個詞叫,心隨念動。”
頓覺一支箭直射入腦,白光一片。心隨念動,念就是腦,腦一動,心就動了。
“你是故意引誘我進來喚醒你的!”喃喃私語已是肯定,而更讓我感到無以莫名恐懼的是,他醒來後要做什麼?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將我往他身上帶了帶,這時才驚覺自己身體乏力,手腳都不聽使喚。
將我摟得更緊後,他才再度開口:“曾以為那兩年封存的記憶已經被打開,殊不知我遺忘的豈是兩年,而是所有關於你的一切。隻有重回離島,重回楚城,感受這個空間的特殊氣息,才能以心渡腦。小竹竿,原來曾經,我傷你這麼深......”
他的音質裏含了細沙般的炙痛,我張口欲言,卻被他點住了唇,指腹細細摩挲後,他又道:“剛才你在畫影裏看不到我的情形了,我與你說啊。當時被心魔所控的我氣得暴走,可走出沒多遠又覺不甘心,憑什麼你那樣決絕地對我說‘永不’,我斷可以強行擄劫走。於是到了深夜時,我又返轉回去,路上‘巧遇’了你那長官。他與我搏命,招招是殺招,眼睛雖不是與我一般血眸,卻也發紅的。一年前我或不是他對手,但一年後他敗在我腳下。
曾幾次試圖靠近你,可隻要我一靠近,原本安靜頓坐的你就會渾身顫抖,假如我強行要抱你走,你甚至會神經抽搐至昏厥。你從心到身都在排斥我。你的長官冷眼旁觀這一切,到後來直接驅趕我,說:a永遠都不會屬於你。我很惱,可卻無濟於事,直到有一次你狠狠地咬了我一口,看著那眼帶狠意的你,終於明白什麼是失去。隻是我怎麼都覺得不甘心,發誓即使得不到你,那也要讓你永遠記住我。於是我在你的手腕上也留下了牙印,並深邃入骨。
那天我隻走到林中就突然頭暈目眩栽倒在地,當時我並不知因為咬你時吸了部分你的血,而將我體內心魔壓下,從而神智即將回歸,隻在昏厥前對自己下了一道心理暗示:既然注定失去,那就讓所有關於你的記憶都塵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