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跑出幾步就嘎然頓步,一直藏匿在陰暗裏的老嫗出來了,她一身的裝束與秋月白幾乎無不同,黑色鬥篷長袍,帽簷蓋過鼻子,隻露出滿是皺紋的下巴。加上傴僂的身形,活脫脫就是從書中走出來的巫婆形象,陰戾、沉腐、森然,是我對她的第一觀感。
而此時令我驚駭的是,她那如爪的手就卡在高城咽喉處,長長的指甲已掐進皮膚。我幾乎能看到那指甲下的血痕。老嫗伶仃著聲開口:“還想要他的命,就把那些蟲蛇給驅走。”
我驚然回頭去看許玖,她眉宇蹙了蹙,放下了口中的細管,長音中斷後,蛇蟲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在原地遊盤蠕動。老嫗怒喝:“當我真的不敢殺他嗎?”
許玖朝我使了個眼色後諷笑開口:“一個人換一群,怎麼都是我們合算。”
老嫗沒作聲,沉埋在帽簷下的臉上不知道是何表情。好長一會,老嫗開口:“我們做個交易吧。”心中一頓,與許玖那邊對視了一眼,我保持沉默,仍由許玖問:“什麼交易?”
老嫗桀桀怪笑了兩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她說:“在我這隻有一種交易:拿你最在乎的東西來交換一樣你覺得等值的。”明明看不到老嫗的臉,我卻感覺在那帽簷底下的一雙眼在陰沉地盯著我,這話像是對我在說。
事實上,現在落入她手的是高城,與許玖他們本也沒太大幹係,他們費這般大的功夫來救人,是情義,我不可能再去要求他們拿什麼去交換高城。所以這刻,我邁開腳走出一步,正要開口,突聽身後瘋子嘻嘻一笑道:“我秦老三這輩子最在乎的東西無非就是我這口袋裏的天書,罷了,今天就給你吧。”
“天書是什麼?”老嫗問。
瘋子怪叫:“天書你都沒聽過?當真是孤陋寡聞,那可是上頭那位大老爺對咱俗世之人的指點,古有得天書即得天下之說,今有得天書即可永生之理。”說話間,他從布袋裏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紙,疊得像豆腐幹似的大小。
連我看了都覺得他是在忽悠人,得天書者得天下,或得永生,他是看武俠雷劇看多了嗎?隻聽老嫗怒斥:“一派胡言!就憑你手上那幾張爛紙想糊弄人?我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天書,少在這胡攪蠻纏,看來你們根本沒誠意談這筆交易,那就魚死破吧。”
明知對方是切中了弱點,這時候或許隻要表現的淡漠些,就不至於太被動。可我沒法拿高城來賭,甚至在我心裏覺得看似掌握了主動權的局麵,實則都被對方拿捏著。首先蛇蟲群體的圍擊,必然不可能立即就致人於死,此時至多起威嚇作用。另外,這方還因為高城在對方手上而投鼠忌器,許玖顧慮到我,根本不可能真的驅使它們攻擊人。
思慮翻轉的回神間,聽到老嫗驚疑聲在問:“那是什麼?”我從那邊斂轉回眸,看到瘋子手上已經不是爛紙片,而是一塊像似青銅的金屬片,形狀怪異,上麵字跡斑斑。他難得深沉地答:“剛才的紙片是手抄翻譯體,既然你無知到不懂,隻有讓你看看天書原本了。”瘋子臉上露出痛色,咬著牙似下了很大決心,“老巫婆,用我這天書奇卷換人,你換是不換?”
我留意到許玖和陸續看瘋子的眼神中都流露了驚異,不等念轉,就聽老嫗在問:“我如何能肯定你說的是真是假?先把東西給我看了再決定交易不交易。”
陸續冷笑:“你把人都當猴耍呢,先給你了你能放人?”可他話剛落,就見空中一道拋物線,瘋子竟已將那金屬片脫手擲向了老嫗頭頂。老嫗伸手去接,身體難免微微上抬,以至於卡在高城咽喉處的五指變鬆,我眼神一厲,身體先作了反應,一個飛身而撲撞向老嫗。
“小匣子,別過去!”瘋子驚呼在耳後。
已經遲了!在與老嫗拉近距離的瞬間,即感覺頭驀的一沉。可身體在空中,也不可能就此扼住,慣性使然,即將撞上老嫗的瞬間,腰後突然一緊,身體被騰空後拽,驚險避過老嫗握住金屬片朝我頭部掄來的一擊。
一切都發生在短瞬之間,眨眼我已回到原來位置,落地時許玖穩穩扶住我,在我耳邊輕咬:“別衝動。”我伸手向後一摸,發現一隻細鉤不知何時穿過了我後腰處的腰帶,而細鉤的另一端係著繩子,顯然是剛才他們乘我不備悄悄給掛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