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通城給人一種近乎變態的窒息感覺。街道上靜悄悄的,偶爾飛馳而過的幾輛汽車,也是火燒屁股般的迅速逃離這座城市。
這時,街道上閃出一個瘦削的身影。純白的短袖襯衫,黑色的西褲,一條領帶斜斜的掛在脖子上。
“現在老板怎麼都這麼拽?還文憑是張破紙?你給我搞張破紙看看!好歹我也是985出來,怎麼搞得我跟二百五似的?唉,真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天大地大無我一處立錐之地!”
林孝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恨恨道。罵歸罵,可林孝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曆史專業,到哪都是就業的困難戶。但是一次次的麵試失敗還是讓他挫敗感越來越強烈,畢業快一年了,可工作依舊像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咫尺天涯。以前老嘲笑藍翔技校,現實是啪啪的打臉啊。
“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邊,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煙……”林孝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小心髒又狠狠的糾結了下。
“喂,爸!”怎麼聽這聲音就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嗯嗯,麵試還可以。爸,沒事,感覺老板還是很看中我的,估計工作就是這幾日的事。”林孝滿嘴的苦澀。
“我知道啦,你和媽注意身體……”最後,林孝也不知是怎麼掛的電話。
林孝如大多數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是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他認真開朗,有責任心,父母都是屬於那種一輩子守著那一畝三分地靠天吃飯的農民。
林孝從小就是父母對外麵世界的全部希望,當然林孝也不負所望,在應試教育的指揮棒下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過關斬將,最後也如願以償的進入了高等學府。
在一段時間裏,林孝是所有村裏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無論男女老少,一說到林孝那都恨不得把大腳趾也當大拇指用。以前村裏幾個不學無術的同輩人給林孝的光輝形象壓的慘不忍睹,自從得知林孝的如今的境遇後,可算是“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有的時候被人捧得有多高,摔的也會比普通人疼更多。
“學習成績好有個屁用,還不是和哥幾個一樣沒工作?”
“兄弟你這話錯了,林孝那小子哪能和我們比。我們這逍遙的日子他有麼?他不定在哪啃書填肚子呢,哪有這麵前的一盤炒田螺有味道?”
“幸虧哥幾個有見地啊,早早脫離苦海,‘讀書改變命運’比李家小媳婦的胸還來得假。”
“你丫這話到哥幾個心坎裏了,可惜了林孝,也可惜了李家小媳婦,偏偏蠻好的模樣,可那胸真個是一馬平川,都不帶點弧度。”
“哈哈哈哈……”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海子說,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說得大概也就是林孝此時的心境吧。
“看手相麵相,預測禍福吉凶,為有緣者測之……”一陣吆喝把林孝從呆滯中拉了回來。循聲望去,街角一個陰涼處,一個長相猥瑣,眼帶墨鏡,身穿道袍的老頭斜靠牆坐著。
心煩意亂的林孝竟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算命?”老頭感到麵前有人,頓時來了精神。
“要錢不?”林孝石破天驚的來了句。也難怪,林孝的口袋裏可沒一個子的閑錢。
老頭被林孝這麼一句震的有點發蒙,頂著這麼個太陽我花癡啊免費給人算命?老頭有種罵娘的衝動。他努力的平複了下心情,心中一個勁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破壞了自己仙風道骨的模樣。
“小兄弟說笑了,算命講究個緣分,錢財乃身外之物,可有可無的東西罷了。”老頭打起了太極。
“哦,可以不要錢啊,那給我算算。”林孝也是個會裝傻充愣的主。
老頭聽得這話,臉上的肉直抽抽。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麼,放個屁,別人誇香,他還真以為自己放的就是蓮花屁了。老頭心中的火不可抑止的燃燒起來,正待發飆臭罵一番。
突然,他的眼神凝了凝,剛到喉嚨口的話瞬間咽了下去。老頭緩緩的取下墨鏡,又怔怔的看了會林孝。
“你不是瞎子?”林孝愕然。
老頭也沒心思再和林孝置氣,語氣出乎意料的正經:“小兄弟能否聽我一言?”也不管林孝的回答,老頭繼續說道,“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天威雖惶惶不可測,但人若在人生路上終懷敬畏,小心謹慎,也能做到趨吉避凶,化險為夷。小兄弟,這幾天就不要在外亂跑了,我這有一符送你,不要錢,你貼身帶著,希望你能記住我這番話。”老頭說罷,歎了口氣,掏出符來遞向林孝。
林孝一怔,心中竟莫名升出一絲感慨來。倒不是因為老頭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而是老人言語中的關切讓林孝有了些許親近之感。沒由來的,林孝為自己剛才無理的態度慚愧起來。他沒有接符,卻徑直去街邊的小店買了瓶水,輕輕的放在老頭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