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太平間內,對麵兩排儲屍冰櫃高高地矗立,怎麼看都有些像銀行地下保險箱的大儲櫃,隻不過其中儲存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兩名穿著白色醫服的護工,戴著白色的醫用口罩,醫用口罩遮住了大半邊臉,隻露出兩隻眼睛,推著一輛醫用車,無聲地來到太平間。
醫用車上,靜靜地躺著一具遺體,白布複蓋在遺體上。
一位護工將白布揭開,看了一眼這具遺體,不由得惋惜地歎口氣,“好英俊的小夥子,可惜啊。”
白單下的這位小夥兒,後腦部,肩膀,甚至胸口,都傷痕累累,不知道是受的什麼傷,但是現在,都已經讓遺體整形師精心地整過型,那累累的傷痕不細看,已經難以發現。
推到這裏的遺體,都是裸著的,隻有一層白色被單複蓋,當然,在人生最後一程,化作一縷青煙飛向天國之前,會有一次非常精心的打扮,讓親人們最後瞻仰一番的,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兩位護工再歎了一口氣,將白單複蓋,抬頭向儲櫃看了一眼,從上方抽下一隻空屍櫃,一隻長方型的大抽屜而已,然後,這位小夥子就連同那張白單一起轉移到了這隻大抽屜中,四雙手一抬,插入了高高的儲櫃中。
一位護工,將死者姓名和編號,插進屍箱前的插槽中,上麵的名字是‘周朗’,下麵一個編號,是那個名字的冰冷的注釋。
護工的手輕輕一推,屍箱推入,又一聲轟響,屍箱推入到位,一切靜止。
這位名叫周朗的小夥兒,安靜地躺著,眼睛緊閉,不再有任何知覺。
似乎一個隱隱的聲音向他發出招呼聲,“躺著的傢夥,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躺著的小夥兒忽然間有了意識,“我的名字?我叫周朗。”
那個聲音又飄來,“你可以起來了。”
小夥子有些迷惑,不知道這聲音是來自他人,還是來自內心。不過,他用了一下力氣,就象是平時做仰臥起坐一般,腰腹一用力,就欠起了身。
他側臉向下看了一眼,一位小夥子靜靜地仰臥,和他臉對臉。
他瞬間明白了,這個仰臥著的男青年,才是真正的周朗,但是,現在隻是一具屍體。
他此時才覺察出,他現在是和那具遺體分離開的什麼物質,也許,就是人世間說的,靈魂?
周朗渾身機靈了一下,不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身子坐直後,高了一塊,這才發現,他輕易地穿過了屍櫃上的隔板,進入了他頭上的另一個屍櫃。
他的頭向著屍櫃的前部望一下,一具遺體平躺著,胸部是聳起的,立即一個意識飛入他的腦海,是女人的。
他再向前看去,看清了女子的麵部,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仰臥著,麵貌極美,雙目緊鎖,嘴唇抿著,黑色的長發在頭下散開。
周朗凝視著她的麵容,她的麵容真是姣好,可是,他就是覺得這個姑娘的頭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再仔細地盯看,才發現了,原來,這姑娘的頭部是經過整容的,尤其是額頭部分,能夠隱隱地看出肌肉縫合的痕跡。
周朗心想,原來這個女孩子也和我一樣,不知受了什麼傷。
周朗盯著她的額頭,想著,可能這姑娘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頭部,才丟掉了性命的吧。
他看了一會兒,搖頭苦笑了一下,到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琢磨的呢。
於是,又一仰身,躺回原來的位置,和那個真周朗的軀體重合到一起。
躺了不知有多久,周朗感到一陣厭倦,他又撐著一隻胳臂側起身,看看那個一動不動仰麵靜躺的周朗。
他的心中湧上一種感覺,那個周朗不再是自己,隻不過是一具與自己的相貌酷似的軀殼而已,自己為什麼還要和他重合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