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李亦安盯著大大的眼袋和黑眼圈走下樓時,蘇忘已經做好了午餐等在沙發上了,表情悠閑似乎並不介意昨天發生過的事情。
“你終於起來了,本來都做好了早飯等你來吃的,沒想到你也有這麼懶的時候。”蘇忘朝他笑笑。
雖說幾乎是睜著眼看天空亮起來的,但他一想到出了房門也許就會碰到那個擾亂他心神的女人,就忍不住躲在了房間裏當起了“縮頭烏龜”,直到忍無可忍,肚子“咕咕咕”地發出了強大的抗議聲,才不得不走下樓來。
他一直以為像蘇忘這種作家一定是生物鍾異常紊亂,生活又毫無秩序的人,過著顛三倒四的生活,吃著周圍各家的外賣,時不時還披頭散發地出來嚇人。他這麼想倒不是沒有根據的,以前負責的作者不是生活自理能力糟糕得一塌糊塗,就是思維想象能力完全來自於二次元時空,可以整整一個月不出門,推開門就是成堆的垃圾和熏天的臭氣,還非要拉著他一起來感受“這多麼原始的氣息”。
可當他見到蘇忘後,才發現作家圈子裏也是有正常人甚至是優秀者的存在。蘇忘的廚藝精湛,幾道拿手菜甚至可以和星級廚師相媲美;她擅長手工,縫補熨衣折疊樣樣精通,也時常做些剪紙、十字繡的小活;她對電影、音樂等藝術的造詣也相當不錯,和李亦安閑談時總會有講不完的話題;她作息規律,早睡早起,雖然既抽煙又喝酒但非常有節製。這種種表現都足以讓李亦安另眼相看,他不僅僅把她當成了自己賺錢的工具,甚至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意味在裏麵。
“我今天特地買了新鮮的神戶牛肉,記得你喜歡吃這個,三分熟,黑椒醬,不要意麵和通心粉,要兩顆新鮮番茄。還有,你最愛的柏翠莊園的紅酒。”蘇忘見他下來,拿起桌上的酒瓶往紅酒杯裏各倒了小半杯紅酒,而後兩手拿起酒杯,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李亦安,微笑著朝他傾了傾酒杯。
李亦安心領神會,輕輕地和她碰了碰杯,小抿了一口。
“你果然是個好妻子。”
還是一貫簡潔利落的口吻,並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但蘇忘並不知道,在她將那些細節娓娓道來的同時,李亦安的心裏就像刮起了一陣旋風,吹得他那盞感情的天平幾近動搖。他清楚地記得,很少聊私事的他和蘇忘,幾乎不曾有過飲食方麵的交流,隻不過每一次吃飯他都會習慣性地這樣點而已。連趙喬都不知道。告訴別人自己的喜好就像提醒別人自己的弱點一樣讓他渾身不自在,趙喬一直都是跌跌撞撞地摸索著過來的,為什麼她卻總能夠一眼看穿自己?
“很久沒有人這樣和我一起吃神戶牛肉了。自從我媽去世後,你還是第一個。”
時光仿佛倒流回二十年前,擅長烹飪的媽媽總是會在自己放學後煎上兩小塊頂級的神戶牛肉,肉汁鮮嫩,澆上一點上等的紅酒,那鮮美的味道總讓他忍不住偷偷覬覦媽媽盤子裏的那一塊。
“亦安不能貪吃哦,聽話。”每當這時,媽媽總像是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似的,笑眯眯地摸摸自己的頭,這樣告誡自己。
陽光灑在蘇忘的身上,李亦安恍惚間覺得,兩個人的笑容是如此的相似,帶著淡淡的溫柔和寬容,就像那雙輕輕撫摸在自己身上柔軟的手掌。他情不自禁地朝蘇忘伸出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