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迅速地在水裏消散開去。水依然在嘩嘩地流淌,血隨著水往下水道淌走。衛生間顯得有些陰暗,但幹淨得讓人窒息!她閉上了雙眼,似乎睡著了。我知道,這個女人離開了,她再也不會構成對我的阻礙,但這一切已經失去意義。我想到東子,想到芮兒,想到我自己死後的情景;我的死顯得那麼紊亂,到處是凝固了後發黑的血,床上,地板上,還有我的身上。似乎是有人故意讓我顯得如此,我當時身上穿的不是東子給我買的那套紫色的睡衣,而是幾乎半裸,隻有褻衣。血汙染了我的身體,像是誰寫上去的,這令我想起霍桑的《紅字》裏的那個女人,那個被打上恥辱的烙印的可憐的女人。我仔細觀看了這一切,看著這個進入安睡裏的女人,麵對她,我感到自己的懦弱與自私,感到自己的可悲與無助。這個女人將自己的赴死安排得這樣井井有條,她的一絲不苟讓我感到難以忍受。我想起那些被人擺放成一道直線的洗漱用品,隻有我知道我的衛生間是被人仔細打掃過的。但如何也產生不了我現在目睹的效果,為此我又有些開始仇恨這個女人。
一個人居然會如此顯現出兩種完全不一樣的稟性。她以前的所作所為,和她在遭遇劫難,以及赴死時所變現出的堅韌與剛烈,是我難以認清究竟哪一個是那個真實的她。她的一切,讓我明白死的真正含義和必然。我發現我必須離開,必須離開這些讓我魂牽夢縈的一切。我不得不回到我那個陰暗狹小的地底下的盒子裏去,那裏才是我的歸宿。
我也許隻該屬於那處狹小、閉塞的地方?我無法想象尼采瘋狂後的情形;這個顛覆了人類曆史幾千年的思想體係和意識模式的人,這個宣判上帝不在了的巨人,最後還是逃脫不了來自上帝的詛咒。
我就這樣常坐在深深的荒漠之中,
醜陋地彎著身體,象獻祭的野蠻人,
而且總是在惦念著你。
——尼采
當我看到朱小燕的家人出現在墓地時,我墳後那幾株桃花正好悄然地開放著;無聲無息,在秋日的清晨輝映的藍天白雲底下。我早已回到我最後的歸宿,那隻幾十平方厘米的暗紅色盒子裏。我不得不回來,因為我熱愛的人們一個個都離我而去,消失在茫茫人寰裏;芮兒、東子。我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回來,這就像那些在一個不是季節的季節開放的桃花。
葬禮很安靜,隻有朱小燕母親和東子的母親在輕聲的哭泣。墓地管理者遠遠地等候著,那個孩子楚楚,緊挨著她的奶奶,低頭看著人們將她的媽媽放入那個和我安身處差不多大小的洞穴裏去。孩子沒有哭,她的小手緊緊抓著哭泣著的外婆的衣袖,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迷茫。也許要過很多年後,她才會懂得發生的這一切。但到那時,她已經失去了對這生離死別的痛苦興趣,甚至都不會再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