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徹底閉上眼那一瞬，轟鳴的雷聲再次響起，閃電如同一條巨大的長龍在夜空盤旋。
她胸腔裏的血肉仿佛被剜了一塊，那樣肝膽俱裂的痛。
暴雨滂沱裏。
她在撕心裂肺的大吼：“阿彥——”
可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會醒了。
他就那樣躺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全身都壓得很疼，甚至讓她無法呼吸。
他沒有反應，一點都沒有，連呼吸都沒了。
他的傷口流淌出的鮮紅浸泡著泥土，雨水都被染得猩紅。
燕永寧隻覺得天地間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她連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的胸腔裏壓著千萬斤重的巨石，沉重得她抬不起頭。
她顫抖的雙手抱住他逐漸冷卻的屍體，她和著這漫天冷雨一起痛哭。
“阿彥……好阿彥，你不要睡好不好？我求求你快醒來吧，你的好重，你真的好重……你壓疼我了啊，你知道嗎？”
“阿彥，你說你會永遠保護我，你說永遠不會讓我疼，你真的讓我好疼……你起來吧。”
“我不想去江南了，我哪裏也不想去，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夫君……你醒過來，求你……”
她痛哭流涕，毫無血色的唇貼到他的臉頰，試圖用這細微的溫度來喚醒他。
可他滿臉都是血水，發絲雜亂無章的蓋住臉，他再也不會動一下。
甚至，他不會叫她娘子……
她抱著他，哭得聲嘶力竭，“夫君，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花朝，我是你的娘子，你別睡……”
她不敢相信。
不願意相信，他就這樣死了……
她拚命地哭喊著，臉頰貼著他的臉，讓淚水打濕他的臉。
“阿彥，阿彥……你負了我。你還是負了我啊！你說你會對我好，可你娶了雲素素。你說你要帶我去江南，你食言了。你說會一直陪著我，你怎麼能丟下我！”
他終究還是食言了。
他答應她的事情，他一件都沒做到。
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溢出，一次又一次的打濕了麵頰，她的哭喊聲漸漸被這驚雷聲湮沒，她知道，她救不了他。
無論她如何哭訴，懷裏的人依舊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沒有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阿彥，她的夫君，真的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難過，明明一回來就是想要他死的。
可當他真正在她懷裏死去，她難過得好像被整個天下遺棄。
她的心髒，被掏空了。
她去吻他的臉，聲音帶著哭腔，“夫君，你再不醒來，我真的就要去……做天佑的皇後，你醒來……不然我會丟下你的，我真的會拋棄你的。”
暴雨衝刷著他們，她已經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不會再感知她的所有喜怒哀樂。
“啊！”她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
一顆心，像是被冰冷銳利的釘子穿透，窒息般的痛。
要她怎麼相信，慕容彥就這樣故去了？
她的手摸索到插到他背上的穿雲箭，她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他隻是睡著了……他隻是受傷了。
她沒辦法欺騙自己，隻要他睡夠了，他還是會醒過來。
那是穿雲弩啊！當世神兵啊。
百發百中。
一箭，取人性命。
“夫君……”她的眼睛空洞而灰白，輕輕地搖晃著他。
“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你再叫我一聲娘子，我剛才沒聽清楚。”
“阿彥……夫君，不是說要帶著我去江南嗎？不是說夫妻恩愛生死同嗎？你怎麼能丟下我？”
“我們現在就走，我原諒你了。你聽到沒有？”
他沒有回複，安靜得像枯萎的落葉，泛著萎靡的黃，被奪走了所有的生機。
她忽然癡狂大笑，淒厲哀痛的笑聲被狂烈的冷風撕碎。
她哭倒在他麵前，淚痕風幹又被淋濕。
如今她臉上之一片頹廢和萎靡，以及難以掩藏的痛楚。
她的嗓子都喊得嘶啞，她依舊不肯罷休。
最後。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咯咯地笑了，顫抖的拔出他背上的利箭。
鋒利的箭在她眼裏劃過一抹銀白，她的眼睛裏都是猩紅的血，她揚起箭，重重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血液飛濺，她卻笑著閉上了眼。
“夫君。”
“夫妻恩愛生死同。”
她知道。
她等不到她的夫君了。
她也去不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