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鋒見唐靜芸進來,也是若無其事的一笑,道,“這不是唐夫人嗎?貴人事忙,總算是見到你了。”
這樣雲淡風輕的姿態,好似剛才握槍殺人的情形是唐靜芸自己幻想出來的。
唐靜芸挑唇,那薄薄的嘴唇彎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我還以為方老大忙於教訓下頭的人和哄心上的人,哪裏有空見唐某呢?”
方青鋒嗬嗬一笑,對著身後的人揮了揮手,阿天走上前來將方青鋒抱到一旁的輪椅上。
上一次被人追殺的時候,方青鋒傷了腿,當時為了躲避後麵的追兵,就偷偷溜上了一輛去嶺南的貨車,一路上倒是頗為順利。隻可惜到了嶺南之後,方青鋒腿上的傷口未來得及處理發炎了,發了高燒,險些要了命。
要不是找到救治的及時,恐怕就要出事了。
唐靜芸見此嗤笑了一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的腿真的廢了呢!”
方青鋒也不惱,哼了一聲,“京都裏想要我的腿廢掉的人多的是,可我偏偏就不如他們的意,他們越是要我不順利,我方青鋒越是要活的灑脫。將來嬌妻幼子,朋友環繞,比所有人都活得好!”
唐靜芸聞言,勾起了唇角,“嬌妻幼子?這是搞定了後院?”
聞言,方青鋒尷尬一笑,還別說,嬌嬌那脾氣可不是好惹的,他至今還沒搞定她呢。
唐靜芸搖頭好笑道,“你是不知道,一開始榮阿嬌以為你變心了,人都瘦了好多,你多去哄哄,女孩子嘛總是要麵子的。”
方青鋒沒好氣地覷了一眼唐靜芸,“這你都知道?”
“廢話!我也是女的,我不知道?難道你這個大男子主義嚴重的男人知道?”唐靜芸翻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的不屑,目光在他身後的人身上掃過,“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可憐身後的那些大漢們,此時恨不得將自己縮小成鵪鶉大小,或者直接變身成為鴕鳥,找個地方將腦袋埋下去,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一點都不想夾在方哥和芸姐裏頭,不管得罪了哪一個都不會好過的。
唐靜芸見此嗬嗬一笑,讓在場的人無端感到背後發涼。她走上前去接過阿天的活計,推著方青鋒出了書房。
方青鋒這裏也是一個大宅子,什麼都有,自然也不缺花園這樣的東西,唐靜芸來過幾次倒也不算陌生,將他推到了外頭。
四月裏,正是春回大地的季節,一時間春光無兩,滿園栽種的花樹都綻放開,姹紫嫣紅一片,看上去很是美麗。
唐靜芸有些詫異,笑道,“看不出方老大還是個喜歡擺弄花草的人。”
方青鋒聞言,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帶著幾分懷念,“當初我父親還在的時候,我也是經過正統上流貴公子教育的,那時候啊,什麼衣服都要講究,什麼舉止禮儀都要做到最好。”
隻可惜,他的父親料得到開頭,料不到結局,不管曾經的他給予了這個兒子多麼好的教育,那雙曾經侍弄花草的手終究是拿起了刀握了起槍,在這條道上一去不複返。
他摩挲著手上因為常年握刀握槍磨出的繭子,眼神帶著幾分迷離。滄海桑田,曾經的苦難已經埋葬在心底,而活著的人,依舊在頑強的活著。
方青鋒指著花園裏的一顆繁盛的大樹,輕聲道,“你知道嗎?我父親的骨灰就埋葬在那裏。”
他清晰的記得,那一年,自己藏在這片花園裏,然後親眼看見了那一幕。
盛開的花朵染上了罪惡的鮮紅,帶著妖冶而致命的吸引力。
他看到他的父親捂著胸口緩緩的倒下,激揚起塵土。他倒下,就好像是倒下了一堵遮風擋雨的城牆,將年幼的他暴露在風雨中。
唐靜芸默然的聽著方青鋒的敘述,她輕聲道,“我以為你和你父親的關係並不好。”
外界關於方青鋒和他父親的流言並不少,很多人都流傳說兩人當年做父子的時候相處的並不愉快。
隻是她沒有想到,一去十幾年,方青鋒居然還對他的父親滿含遺憾,這又哪裏是不好?
方青鋒看著那滿園綻放的花,輕笑,“我一開始是不喜歡我父親,他總是很疏離我,很少會抱著我,最多就是摸一摸我的腦袋,連一句尋常的鼓勵都沒有。隻是後來我才明白,他是不想我走上和他一樣的路,這是一條不歸路啊。”
年少的時候不懂,等到年紀大的時候,大概就能夠明白為人父母的心情了。
隻是很多時候,子欲養而親不待,當你能夠體諒自己父母的時候,回身望去,黑發便白頭,蒼蒼黃土埋葬了那身子。這大概是時間給予人最大的苦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