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是一個繁榮和落後並存的城市

一條大江隔開了新城區跟老城區,兩城區間僅三座跨江大橋相連。新城區車水馬龍:男人們西裝革履,開著名牌小車出沒於各種寫字樓和高檔住宅小區之間。而女人們踩著高跟鞋畫著精致的妝容,在各大商場、各種風月場合之間穿梭、談笑,揮手撩發間有幽幽的香氣彌漫,真真應了那句古詩詞: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老城區如今幾乎已看不到什麼年輕人了——大部分年輕人都在新城區買了上好的新房。老城區裏如今就剩下老人們相依為伴:他們或躺在老小區的壩子裏曬太陽聽聽收音機,或騎著破舊的三輪車到老城區中心去趕場買菜,三輪車的車輪碾在破舊的柏油馬路上,發出磕磕碰碰的聲音。

冬天大家都不怎麼出門——除非趕上出太陽,那時候老人們會把被子、褥子什麼的都拿出來,掛在壩子裏自己做的架子上拍拍打打,去除濕氣跟灰塵。

但是住在老城區的老人們幾乎都知道:這個城區唯獨有一家人與他們不同。那家人的父母早先在新城區買了電梯小洋房,三年前就搬過去了,可他們家的女兒卻還住在這破舊的老屋子裏。前幾天為了對抗夏天炎熱的天氣跟寒冷潮濕的冬天,從新城區請了工人過來給老屋子裝了空調,當時很多人都看見工人進進出出,搞得乒乒乓乓得。

今天難得出太陽:現在已經是初秋,S城的太陽格外難見,所以老人們早早做完了家務活兒,曬完了被褥,這會兒正聚在一起,在小區的壩子裏曬曬這初秋難得的太陽,享受下難得的自然溫暖,順便嘮嘮嗑——兒女們已經離開家多年,不這樣經常聚一聚嘮一嘮嗑,怕是連說話能力都要老化了。

“據說是跟家人不合,聽人說她早戀,後來懷孕了,男方卻不認這個孩子,她自己去打掉了,她媽為了這個事跟她鬧翻了天,這不,一氣之下自己搬出來了。”在壩子裏聚在一起的老人們不知道怎麼就談到了這戶奇怪的家人,於是一時討論聲此起彼伏,似乎在互相交換著關於那家人的情報:老人搬走,年輕孩子卻住在了老房子裏,在他們當中還是頭一戶,大家難免對這家人的女兒為何要獨自一人住在這不便利的老房子裏,有著太多疑問。

“不對,我聽說這家人的女兒似乎腦子不太好,她父母是負擔不起她的治療,才把她丟在這裏自生自滅的。”一個脖子上戴著一串玉珠的老奶奶說出了她的聽聞,眼見大家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不由得得意了幾分,拔高了嗓門繼續道:“我聽人說,這女孩子似乎從小腦子就不好,經常一個人對著空氣嘀嘀咕咕,還整天擺弄那些巫術方麵的東西,好像是…..能看到那些不幹淨的東西。”說到後麵半句,似乎是在忌諱,聲音又 小了下去。

“你別瞎說!這都啥年代了,還巫術巫術的,馬克思可沒教你這種神論主義!”一個眉目間透著威嚴,站在一邊的老爺爺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出聲教訓道:“真是年輕時候就喜歡嚼舌根,老了還不收斂!”

那老奶奶好像很畏懼這位老爺爺,被這麼一說便不再敢吭氣了。

“不管如何,我們還是離那家遠點吧!”另外一個穿著花棉襖背心的老奶奶抱著一隻狸花貓開了口,顫巍巍說道:“跟那家離太近,會遭詛咒的!”

“噓,小聲點,有人往這兒來了!”另外一個拿著收音機聽大悲咒的老奶奶見有外人走近,便小聲提醒道,於是大家不約而同的閉了嘴,都把目光投向那個朝著他們走來的男人,好奇德打量著他——畢竟這人臉生,不像是長期住在這裏的人。

男人胡子拉碴,頭發似乎很久都沒有梳理清洗過,長長的額發擋住了眼睛。他穿著一件破舊的T恤上衣,一件破舊的黑色短款夾克外套,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幾乎已經變成了灰黑色,可皮鞋卻是比較新的。他見很多老人都聚在一起,停了停腳步,然後似乎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繼續朝著人群走來。

“怕是哪裏來的流浪漢吧?”人群中發出了竊竊私語的聲音,話說間那男人已經走近了,於是大家仿佛突然有了一種默契,都閉上了嘴,沉默了下來。

“請…….請問…………”男人見大家突然都安靜了,似乎很不好意思,低著頭斷斷續續開口了,嗓音有點嘶啞,像是抽煙抽壞了的感覺:“我聽人說這裏住著一位入夢師,請問具體是在哪一棟哪一戶?”

他這問話仿佛一顆大石頭掉進了一汪平靜的湖水,大家都炸了鍋,之前那位拄著拐紮的老爺子大聲道:“什麼入夢師!我們這裏沒有這種人!小夥子年紀輕輕,怎可信這些無稽之談!”

“可是…………我…………”男子似乎不甘心,剛開口還想再問,卻抬頭看見了老爺子怒目圓睜,握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再問他就能朝自己打過來的樣子,不由得連連後退幾步,可也不走,便猶如石化了一般,垂頭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