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悼王對吳起言聽計從,吳起變法取得了極大成功。變法使楚國國力強盛,曾與魏國“戰於州西,西出梁門,軍舍林中,馬飲於大河”,也就是打到了黃河岸邊。但同時也受到大貴族利益集團瘋狂反對。後來楚悼王駕崩,就在悼王的靈堂上,貴戚大臣作亂追殺令尹吳起。吳起跑到楚悼王的屍體下躲藏,叛逆者射殺了吳起,也射中了王屍。按照楚國公布的刑法:“麗兵於王屍者,盡加重罪,逮三族。”那些箭射王屍的貴族大臣,受到嚴厲懲罰,被滅族七十餘家。但變法也隨悼王和吳起的死而損失殆盡。
懷王想起吳起變法的風風雨雨,他離坐撫額沉思。商鞅變法締造了一個強秦,楚國不繼承吳起變法沒有出路。然而吳起變法的血雨腥風仍令他觸目驚心,朝廷盡老朽之臣,光靠一個屈原不行,懷王說出了他的擔心:
“屈愛卿,朕也知道惟變法可救,但要一批人啊!”
屈原也早就離席,緊跟在懷王身後,建議說:
“我看昭魚、唐勒這樣的年輕學子就是很不錯,品行端正,才學不凡,正可為大王效力。”
“嗯,還有你的學生宋玉、景差也都不錯,”懷王頻頻頷首,“把他們先召進蘭台宮,逐一任用。”
“是,大王英明。”屈原頓了一頓,毅然決然說,“臣出使齊國時,路見走投無路的百姓蠢蠢欲動。”
懷王猛地轉身道:
“你說有人要謀反?”
“確實如此。我親眼所見,如楚聲王時一樣。”
“趕快派兵前往彈壓呀!”
“毋須一兵一卒,叛亂必除,一方安定。”
懷王瞪大了眼睛急問:
“有何良方?”
屈原果決地說:
“隻須一人的頭,便可換取一方民心的安寧。”
懷王詫異地道:
“誰的頭?”
屈原複又跪下說:
“臣,不敢妄言。”
懷王拉屈原走到宮殿一角,催問:
“大膽說來無妨。”
屈原瞄瞄酒席前的鄭袖,幾乎是耳語地說:“隻須太卜府的公子,您的內弟,國舅鄭宏的人頭。”
“這......”懷王吞吞吐吐,吱吱唔唔,沉默許久。最後推心置腹地道:“屈大夫,你為國操勞,一片忠心,寡人是相信你的。隻是寡人有寡人的難處,旁的人好說,鄭宏必竟是鄭袖的親弟,寡人妻弟啊。”
“正因為如此,下臣才需冒死進諫。”
“你想想,還有不有別的什麼更好的辦法?”
“請問大王,是江山要緊,還是--”
“酒是水,錢是銅,”懷王左右為難地道,“女人嘛好比是襪子,江山自然要緊。不過處決鄭宏,必然動搖大部份權貴的人心,局麵一開,恐難收拾。要動太卜的兒子,寡人的妻弟,這……實在……無法可依。”
屈原凜然無畏地道:
“臣願為大王造為憲令。”
“造憲令?”懷王表示出新的興趣。
“是的。”屈原道,“製定一套限製權貴的法令。”
懷王撫撫掌,滿口應允:
“好!”
夜深人靜,疲敝的郢都經過六國出兵慘敗的打擊,仿佛更加疲塌。王宮的燈火除了太廟神殿上的長明燈,都一盞盞熄滅了。笙歌達旦的市井,柳巷煙街的綠影紅燈也有了收斂,在冬夜的寒風裏瑟縮了眼睛。唯有左徒大夫屈原府宅的書房裏,油燈如豆,熱血如歌!
屈原正在燈下用生命和熱血,用對祖國與君王的忠誠和對人民的摯愛譜寫一曲偉大的詩歌......楚國有史以來最公正、最完美、最嚴峻的憲令!
寬廣的書房裏,闊大的書桌上,到處堆滿了三墳五典竹簡。夏之《堯典》,湯之《盤銘》,周之《康誥》,還有什麼甲骨、木牘、帛書;什麼《商君書》、吳起《律令》,應有盡有,林林總總,堆積如山。
夜以繼日,他在迷茫的知識的峻嶺、智慧的幽壑裏不倦地攀登,艱難地爬行。他像個斫輪老手在仔細權衡、校正一個影響時代前進的車輪的方圓、尺寸。
像貓一樣輕悄悄的夫人,端來一碗熱湯,低聲說:“歇一會兒,先喝點參湯。”
屈原猛一抬頭,眼前的夫人卻不是紫珍,而是山鬼細腰女夔柳。她笑容可掬地端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碗,送到他的書案上。他瞅著她驚駭不已,她被打入冷宮,什麼時候來到了左徒大夫府?她臉上沒有蒙黑紗,跟在家鄉巫山時一樣光鮮漂亮。那有兩點頑皮雀斑的鼻子,好好的,根本沒有被割的痕跡。難道鼻子割了還能長起來?是自己日夜思考憲令鬼迷心竅?還是真有神靈出現?
他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燈花一爆,眼前的夔柳忽地又變成了溫言細語的紫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