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貓鬼妹子趕來了。她掀開夔柳姐臉上那塊絹帕,嚇得連連倒退,衝宮女嚷嚷著:
“怎麼回事?姐姐的臉怎麼弄成這樣!”
宮女們哭聲一片地爭相回答:
“我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昨天晚上娘娘離開黑貓宮的時候,臉上好好的,容光煥發。”
“半晚過後,我們被梨花宮的女官送到這裏,看到貴妃娘娘躺在這裏,就昏迷不醒,一身血糊。”
“不是半晚,是四更過後。”一名宮女糾正說,“我們開始以為娘娘從鳳輦上摔下來,僅僅是皮肉受傷,趕緊給她換下外衣裙子。給她揩抹身子,揭開絹帕,哎呀--”
“娘娘的鼻子被人割掉了,這可怎麼辦。貓鬼妹妹,你得為娘娘想辦法,你一定有辦法。”
看著四個哭得淚人兒似的姐妹,貓鬼突然心中生疑:是梨花宮的女官送她們來這裏,一定是蛇蠍心腸的南後鄭袖下毒手,割了夔柳姐姐的鼻子。因為兩前大王就已經傳旨,讓柳貴妃入主細腰宮。南後對夔柳姐姐嫉恨得要死,後宮之主的她拖著,拖了一兩天,拖不下去了。竟然下如此毒手,才把她和貼身宮女送進細腰宮。
“你們別哭了,”貓鬼也是心急如焚,“有什麼辦法,要等她自己醒了過來,再商量辦法。”
天大亮了,一輪紅日從雨台山上升了起來。暖暖的秋陽透過高大的窗戶,照進了寢宮。鳳床上的山鬼細腰似乎受到陽光的撫慰,突然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她看到貓鬼妹妹和宮女姐妹,嘴角動彈了一下,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哎喲--我痛呀--痛啊--”
隨著那聲喊叫,柳貴妃的手腳痛得一陣痙攣,毫無目的地拍打。整個身子在鳳榻上翻來滾去,掙紮,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剛剛散開的四名宮女,又一齊撲了過來。看到娘娘用手去抓奇痛難忍的臉,宮女們從兩邊抓住她的手,壓住她的胳膊。山鬼細腰和宮女們在撲打。
“你們都走開,”貓鬼坐到夔柳身邊,對宮女們說,“你們一晚都沒睡好,去睡吧,這裏有我。”
“我們不能離開娘娘啊!”
這時,門外門役隔著簾子稟報:
“貴妃娘娘,靳大夫請禦醫來給娘娘瞧病來了。”
山鬼細腰突然一挺,坐了起來喊:
“不要!讓靳尚滾回去!禦醫滾回去!他們都是南後鄭袖派來的殺手,想殺死夔柳!”
門役並不知道在青陽宮發生的事,也不知道娘娘遭了劓刑。在細腰宮,娘娘的話就是聖旨,他連連後退說:
“是,娘娘。奴才立即回靳大夫,要禦醫回去。”
門役走後,貓鬼扶夔柳姐重新躺下。從她的話裏,知道南後與貴妃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不好當宮女們說。她堅持要宮女各自回房休息,這時廚役送來了早飯,除留下貴妃娘娘和貓鬼的兩份,宮女們也就端著各自的早點回她們房間去了。宮女一走,貓鬼問:
“夔柳姐,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哎喲,哎喲,我痛啊!”夔柳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不再去抓臉,呻吟地喊,“貓鬼妹,現在痛得我腦袋欲裂,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貓鬼輕輕為她揩去臉頰上的汗水,用手撫摸著空洞洞的鼻窟窿周圍,啟發她回憶道:
“昨晚離開黑貓宮時,你不是興高采烈地說,要去青陽宮為大王跳舞嗎?跳舞怎麼了?”
“跳舞……大王摟住我……我用長袖掩住鼻子……大王醉倒在地,我也倒在地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可憐的姐姐,有人割了你的鼻子。”貓鬼知道夔柳至今還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她必須告訴她。讓她正視割鼻的現實,才能商討補救的辦法。
“割了鼻子?誰割了鼻子?”
“你呀,姐姐,你的鼻子被割掉了。”
“哎呀,老天!老爸--”山鬼細腰號啕大哭,用手捂著自己的臉,聲嘶力竭地哭喊,“鬼姐啷嘀當,是哪個不得好死的敢來割她姑奶奶的鼻子!一個女孩子沒有了鼻子,哪裏還能稱得上女孩啊!貓鬼妹妹,何況象我這樣百裏挑一,千裏挑一,萬裏挑一的女孩……”
“你是人世間我見過的最美最美的女孩。”貓鬼拍著她的胸脯,倒象她成了大姐姐地安慰她。
“妹妹,你快去拿銅鏡來給我照照。”
“你就別照了。”
“我要照,要照!”她又一挺坐了起來,要下床自己去找銅鏡。貓鬼立即壓著她躺下,說:
“好好,我給你去拿銅鏡來。”
貓鬼從梳妝台上,取來一塊銅鏡。她慢慢走回鳳榻,心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不知道這個人世間最嫵媚嬌豔,最天真無瑕,堪比褒姒、妲己、西施的可憐姑娘,一旦看到自己毀掉的容顏,將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