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阿桑揉了揉眼睛,看到周洛安一如從前那樣的笑容才算真正釋懷,“公子你也早點歇息。”
“知道了。”
打發了阿桑不久,一道藍影從半開的窗戶口穿梭而來,那人在周洛安麵前單膝下跪,垂首沉聲道:“參見公子。”
“嗯,有什麼消息?”周洛安起身將窗戶關好,似乎客棧大廳裏的客人還不少,嘈雜之聲還很強烈。
“夫人傳來消息,皇上病情加重,恐怕……時日無多。”那人壓低聲音,低垂的腦袋讓人無法在夜色中看清他的五官,“還有,攝政王府似乎有動靜,屬下一路跟著他們出了城,擔心跟太近被發現隻好中途折回。”
周洛安凝眸,一向嬉笑瀟灑的麵容裏充滿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沉重與幽暗:“宇文徹八成是去看楚若安的墳墓了,哎。”
一聲無奈的歎息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矛盾與不忍,那人深知他是真得很喜歡楚若安,不由得問道:“既然公子真得喜歡楚若安,為何要故意泄露她的消息給宇文徹,您明知道宇文徹的個性一向狠辣冷酷。”
“若是不這麼做,本公子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周洛安負手身後,將目光落向遙遠的天邊,弦月銀灰淡如浮痕,“無論是宇文徹還是點刹樓,都不好對付,隻有讓他們兩虎相鬥,本公子才有機會坐收漁翁之利。而且,她對我一直沒有感覺,隻有讓她再尋不到置身之處,也許她才會看清本公子的真心。”
這樣深的城府一直被周洛安掩藏的很好,甚至連阿桑都想不到真正的周洛安會是如此算計人心的一個角色,待在齊國這麼久,連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夫人還說,希望公子能盡快回國,一旦皇上有任何意外的話……”
“我明白。”
周洛安頷首,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楚若安佇立落英樹下的模樣,像一本能讓人安神寧心的佛經。
……
十裏坡。
春風徐徐,墳前的柳樹已經披了新裝,她的墓碑幹淨得不染一絲塵埃,“楚若安”三個字曾一度成為宇文徹心頭的一根刺,從她死去的那個晚上開始一直折磨著他。
十四抿唇,側首望著宇文徹微微眯起的雙目,再次問道:“王爺,真得要挖嗎?”
宇文徹不言,一步一步走過去,發覺時到今日他還是能清清楚楚回憶起她的麵容來,甚至時間越久,腦海中的畫麵就越發清晰,他試著閉上眼,果真那一幕幕的過往都翻湧而來,她的好,她的壞,她倔強的反抗以及她絕望的懇求仿佛都成了他這一生無法忘懷的故事。
抬手拂過冰涼的墓碑,那感覺就像這幾日在凝暉園一般,即便所有的擺設都與從前沒有兩樣,可是全部都冰冷如霜,死氣沉沉。
“挖。”他驟然開口,聲音陰冷而震怒,“她這一生最愛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若當真看不見她的屍骸,本王就算是翻天覆地也要把她抓回來!”
十四單臂一揮,身後四名黑色暗衛立刻在墳墓四角站好,然後齊齊用足內力揮掌而去,罡風震開麵前的石碑墳墓,棺槨的樣子與下葬時沒有兩樣,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釘在棺木上的七星長釘不見了。
“七星釘怎會不見呢?那可是連大火都無法熔煉的玄鐵。”十四驚呼一聲,但隨即就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後果。
果然,當他怔然朝宇文徹望去時,發覺他手握長拳,長眉緊蹙,鳳目中的光澤幾乎要凝結成冰,他揮手阻止了四名暗衛的動作,親自躍下墳墓,目落棺蓋之上,然後慢慢抬手,將內力運集至雙臂,慢慢,慢慢推開了棺蓋……
他多希望看到她已經化為白骨的屍身還靜靜躺在裏麵,那樣的話便證明她至死都是他的妻子,她至死都不曾斷絕與他的關係。
他多希望她真得已經不在這裏,那樣的話他不眠的這些日夜所承受的思念就還有希望找到寄托之處。
“啊!”
暴怒的一聲長嘯,生生震斷了墳墓旁邊的那株柳樹,棺木中果然沒有楚若安的屍體,陪葬的金銀珠寶還在,她死後穿著的那件金絲青衫也還在,她真得假死逃遁得無影無蹤。
這一刻,宇文徹的怒氣大於欣慰,他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翻轉一遍,也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她的藏身之所,然後……
然後呢?殺了她,慢慢折磨她,抑或者再像從前那樣逼迫她屈服……不,都不是。
他忽然開始厭煩這種不能把握結局的感覺,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再麵對楚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