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一顆星子的漆黑夜幕掩映著雕梁畫棟的深廣殿宇,在突然四起的殺聲中被一道閃電瞬間劃了個透亮。
此時的沐雪殿中,兩個力大的內侍分別扭壓著阿沐的兩隻胳膊讓其跪倒在那身著緙絲龍紋的玄服男子麵前。
“不要……軒陽我求求你不要!”阿沐拚盡最後的力氣以近乎哀求的語氣哭喊著,試圖以此來博得眼前那男子的一絲絲同情。
然而那男子的眼眸冰冷的如同寒夜裏的星辰,如此淡漠而遙遠。
阿沐搖了搖頭,哭到無聲,隻有淚水仍像止不住似的還在大滴大滴的溢出眼眶:“軒陽……你可以狠心殺了我,但我肚子裏懷的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連它也不放過……”
“大膽!”那叫軒陽的男子仍是蹙著眉沒有發話,倒是那端著毒酒的一名內侍對她厲聲道:“你欺君罔上,勾結賢王,與其裏應外合意欲謀害皇上,若不是念你曾侍奉皇上有功,怎會賞你個全屍?”那內侍瞥了一眼軒陽淡漠的神色,繼而歪著嘴,一臉奸笑的對阿沐又道:“至於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還不一定呢……”
“你!”阿沐氣急攻心,一雙眼睛已布滿血絲,憤怒的如同噴了怒火,然而,讓她更加絕望的是,軒陽對此,竟無半點態度,依舊是那樣居高臨下的,沒有一絲表情的半垂著眼眸看她。
阿沐突然一聲冷笑:“嗬……一日夫妻,百世姻緣。軒陽,若有來世,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一杯毒酒被兩名內侍掰著嘴巴灌了進去,從嘴邊溢出的酒水和臉上的淚水混在一起,順著那漂亮的下巴沿著白皙的脖頸一路蜿蜒向下,最後在繡著金絲海棠的衣領邊,氤氳出片片水漬。
阿沐睜著雙眼,目光如寒刀,一眨不眨的盯著軒陽,似要把他那絕情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酒入胃腸,腹中像是燃了一把火,迅速就燃著了她的五髒六腑。劇痛之下,阿沐不再流下眼淚,卻在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笑。
笑她今生癡情錯付,竟落得了如此下場。
兩個內侍此時也鬆開了阿沐,阿沐捂著自己的小腹,一想到肚子裏這個還未成形的胎兒就這樣隨了她去,心中酸楚,無以複加。
一絲鹹腥翻湧而上,有血從嘴角溢出,阿沐知道,自己即將魂歸黃泉,可是,就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一道驚雷在殿外劈下,將這昏暗的沐雪殿瞬間映照的如同白晝,不過瞬間,阿沐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軒陽神色的變化,他突然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就好像……好像他是突然意識到,她真的會死掉一般。
阿沐在心裏一聲冷笑,怎麼,不是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喝下了毒酒嗎,如今看她要死了,卻又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莫不是,怕她死後化作厲鬼擾他安寧?阿沐突然覺得有些可笑,然而神智也漸漸開始模糊,她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子,閉上眼睛,一頭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來不及再去思考為何那般冷靜的看著她喝下毒酒的他會在最後露出那樣的表情,她也來不及聽到……在她意識全無的時候,軒陽那一聲驚慌失措的喊叫:“阿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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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百花自開。阿沐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睡在賢王府原先呆的那處廂房裏,額間還滲著絲絲冷汗,仿若軒陽賜她毒酒的那一幕隻是一場白日噩夢。阿沐握緊拳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房間的格局和布置,心裏一緊,又連忙推開窗戶向外望去,熟悉的景致和仆人終於讓她確定,這是賢王府不假,但……為何自己會在這裏?她不是已經被賢王送進宮了嗎?莫不是這此後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靨?
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綠衣的丫鬟走進來對她盈盈一拜:“沐姑娘,王爺在醉月閣宴請陶公子,請姑娘前去相陪。”
阿沐皺皺眉,擦了一下額上的冷汗淡淡的回了一聲:“知道了。”
踏進醉月閣的時候,阿沐卻因眼前的一幕僵在了那裏。賢王還是他一貫的慵懶姿態,笑容溫和,輕輕靠在紫檀木的雕花美人榻上,陶大將軍之子陶安卻是正襟危坐,麵色有些難看。
看似是尋常酒宴,但宴席中間鋪著白色波斯地毯的地板上,卻躺著五個已經被割斷喉嚨的女人,且這五個女人,全是賢王的侍妾。
阿沐掐了一些隱在袖間的手掌,清清楚楚傳來的痛感告訴她她沒有在做夢。
這是當年傳遍全國的醉月閣事件,當年陶安奉旨來西南清剿反賊,而居此封地的賢王為了盡地主之誼,邀請陶安赴宴。陶安乃習武之人,平日裏克己修身,滴酒不沾,賢王卻道是府中陪酒的舞姬無能,不能得陶安歡心,將陪酒兩人當場斬殺,後又找來自己的三名侍妾,非要勸陶安喝下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