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夫妻夜話(2 / 2)

就在年前的一個晚上,她悄悄到了翔鳳閣,進得屋子裏便跪下道:“將軍,我後悔不該沒聽你的話。”

枇杷正與光兒在榻上擺了滿滿的小布偶抓著玩,見木朵突然跪在自己麵前,也沒有多吃驚,知她是翻牆來的,趕緊將手裏的布老虎塞給兒子,起身將他送到嬤嬤那裏,吩咐不讓人進來。才將木朵拉起來坐到自己身邊,又拿了杯熱茶放入木朵手中,“你與我間還用這樣的虛禮?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

木朵為了能潛入翔鳳閣已經在園子裏觀察數日,今晚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現在早凍得渾身顫抖,聽了枇杷的話放鬆了心情,兩行淚就流了下來,卻又不肯哭出聲音,隻哽咽著道:“我現在才明白,寵愛、金帛都不重要,人活著最重要的是尊嚴。我本來是好好的良家女子,卻成了等同牲畜的妾室,一切都看著別人的眼色,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養……總之,我悔極了,早知如此,我寧願在營州隨便嫁一個軍漢,也好似給國主做小妾。”

你懂了就好,”枇杷亦沒有想到公公竟然能夠那樣快地將木朵拋棄在腦後,但這並不是壞事,而且很顯然,沒有一個妾室能長久受寵,木朵的結果正是必然的。她也不安慰,隻是道:“有什麼難處,我來幫你。”

“我就知道將軍會幫我的,”木朵道:“我自己怎麼都好,隻是我還有兒子,我怎麼也不能放棄他。”

枇杷成為母親,就完全明白了母親對孩子的情感,現在歎道:“我也曾想過你為什麼還不離開,原來就是因為兒子。”

“是的,如果隻我自己,我早就回營州去了,又有誰會攔得住我?”木朵哭道:“可是我有兒子了,總是不能舍得他。”

木朵自己想去哪裏並沒有難辦的,但她想帶著兒子逃出德州,如果沒有自己的幫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的兒子畢竟又是王家的後代,王淳的庶弟。枇杷為難了很久,可是當嬤嬤抱著哭啼的光兒來找自己的時候,她接過兒子卻下了決心,“好,我幫你!”

木朵走後,王淳便進了屋子。枇杷並不瞞他,剛要將事情說了出來,王淳就打斷她道:“我早回來了,在門外已經聽到了,隻是木朵走了我才進來。”

“你,你不會不同意吧。”枇杷知道,自己在營州長大,未免不大重視規矩禮教,而王淳則是世家中嚴格培養的,從骨子裏便有些不同的。平日一應事情,王淳都是盡讓的,但現在卻不是小事,心便提了起來。

王淳個手在兒子的臉上撫過,一笑道:“你不是也在聽到光了哭了起來才答應?我也是在那一刻下了決心放她帶孩子走。”

枇杷喃喃道:“原來人心都是一樣的。”

“是啊,隻這一件小事,卻說明很多,”王淳與枇杷相擁而坐,看著吃飽了便睡熟的兒子,緩緩地講:“古人常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有人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我們現在治理燕地,最需重的就是人心。”

枇杷聽了頜首讚成,“我雖不懂治國大事,但是卻知道自祖父來了後,燕地這幾年沒有一起民亂。而梁朝那邊民亂卻此起彼伏,現在為了平息民亂又借外族之力,恐怕終成禍患。這都是梁帝待臣下太過嚴苛之故,正合你剛才所言。”

“我也一直覺得梁的國祚未必長久,”王淳突然又笑道:“我才聽到消息,梁帝將侄女封了公主,嫁給突厥大可汗,又封他為駙馬都尉。”

“大可汗倒能屈能伸,隻先前他曾侍奉過哀帝而後先朝亡,現在梁帝卻還願意用他?”

“大可汗可是梁帝請來的,借他手中的數千突厥精兵將京城民亂壓了下去。隻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哪。”

“那都是梁帝的事了,關我們何幹?”

王淳笑道:“我倒是覺得大可汗恨透了我們倆人。”

枇杷一聽,反生了十倍精神,“他若是敢來燕地,我倒正想再會會他!”大可汗當年曾將枇杷逼至大漠,枇杷後來雖然在王淳的接應下逃出,但是她心中一直遺憾沒有報複他,現在聽了這樣的消息倒有一種巴不得他來的意思。

王淳見她這樣,微微一笑,又拿手指去點她額頭,“你呀!還是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小姑娘,吃了一點虧也不肯,必要報複回去的。”想當年,枇杷與王淳第一次見麵,因被王淳打了一拳,遂將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後來兩人轉而成仇,再兜兜轉轉又成了夫妻。

枇杷哪裏肯承認,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光兒睡了,我們也睡吧。”一麵解衣一麵卻又隨口問:“也不知大閼氏怎麼樣了?”

“誰又知道呢?”王淳亦沒有放在心上,大可汗當年在兵荒馬亂之際逃出北海之濱,誰又能注意他的閼氏呢?

“閼氏對可汗是真心好,她一心想當大可敦,結果現在還是沒能成功,倒也是很可憐。”

夫妻夜話,又說了幾句方罷。